第三十三章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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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杏子被山本、鳩山強暴後,她像變成了另一個人,臉上那片快樂、天真被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窩深陷,麵容憔悴,粉嘟嘟的臉蛋兒變得蒼白色,她成天躺在床上默默無語,不吃不喝,直呆呆的雙眼不時地滾動下熱淚。 順子看到女兒若呆若癡的樣子,費盡口舌說著勸著,女兒似乎都沒聽見,依舊那樣兒,看來她的話沒起到絲毫作用。 當媽媽的束手無策了,眼前是迷茫的一片,心在冷,在絞,在痛,她在默默地流淚,目光在女兒臉上掃來掃去,從她的目光裏可以看出一種愛憐,她在愛憐著自己的女兒;可以看出一種憎恨,她在憎恨著禽獸不如的山本、鳩山;可以聽出一種詛咒,她在詛咒這可惡的世道;也可以看出一種對殘酷現實的無奈的神情,麵對這種無奈,她作為一個母親不知何時能擺脫…… 可以說,順子的目光裏包容了人世間一個做母親的愛、恨和不知所措的情感。 她一宿宿地失眠了。 第三天夜裏,她倏地起床了。 在暗淡的燈光下,她操起鋥亮的菜刀在菜板上狠狠地剁了起來,這是一塊空菜板,即使上麵沒有菜她還是一下一下地剁著,菜板上被剁出深深的刀痕,她似乎要把心中的仇恨、苦悶和無奈統統剁碎,剁得稀巴爛。 不停地剁著,聲音傳得很遠,驚動了熟睡的人們。她的丈夫春田百般相勸、阻攔,她根本不理會,低著頭瞪起一雙直愣愣的大眼,一臉的怒氣就是一個勁兒地在剁著。 她猛地站起身來,不停地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怪瘮人的,讓人心膽俱裂。她笑著舉起刀,披頭散發向山本幾個人住的帳篷奔去。 過度的精神刺激,她瘋了。 山本、鳩山和劉歪嘴上床正要睡下,一看順子氣勢洶洶地舉著菜刀撞了進來,頓時手忙腳亂,慌忙躲閃著。 “你在幹什麼?”山本神色緊張,吼叫著。 “你在幹什麼?”順子兩腳蹦跳,朝著這幾個人揮刀猛砍,嘴裏在重複著山本的話。 “你找死啊?”山本驚慌地掏出手槍,繼續吼叫。 “你找死啊?”順子在狂笑著猛撲亂砍,還在重複著山本的話。 這時,隻見鳩山窮凶極惡地拔出戰刀,劉歪嘴被嚇得渾身打戰,有個地縫都想鑽進去。 “砰”的一聲,順子被山本射出的子彈擊中了胸部,殷紅的血流了出來…… 順子還想笑,但沒能笑出來就閉上了雙眼,菜刀還在她手裏緊緊攥著。 山本、鳩山和劉歪嘴驚魂未定,在那兒愣神兒。 春田趕來了,甄浩和不少人趕來了,杏子硬挺著虛弱的身子搖搖晃晃也趕來了,哭聲、喊聲和叫罵聲混作一團,人們的目光像在噴射著憤怒的火焰…… 第二天,大夥兒含恨把順子埋葬了。 杏子拖著虛弱無力的身子也來了,她向媽媽的墳頭磕了三個響頭,淚如泉湧,她依舊默默無語,也許她在想,她要說的話媽媽都知道,還是把悲憤的話沉在心底吧,但願有一天千萬家的悲憤彙集在一起了,像發出的霹靂一般擊斃人世間的殘暴,像幹柴一樣熊熊燃起,把大地上的罪惡燒光。 乘人們還在順子墳前悲哀、哭泣時,杏子流著熱淚,蹣跚著、慢慢地向碧波湖走去…… 過了一會兒,大家見不到杏子,都在焦急地尋找,終於在湖麵上看到杏子漂浮起的身軀,她睜著眼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和將要飄走的陰雲…… 有人說,杏子到另一個世界和媽媽做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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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鳩山和劉歪嘴每到太陽當空,照例要從地裏回到帳篷吃中午小灶,農工一看這些狗日的走了,沒人在監視著幹活兒,心裏甭提多高興了。 每到這時,甄浩總是笑嗬嗬地揮著手,把大家聚攏在一起,吃著幹糧,說說笑笑。 這天,他又把大夥兒聚在一起說:“倆鬼子和劉歪嘴又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了,咱們也得填飽肚子呀。”於是大夥兒坐在滿目荒涼的地頭,把沾滿泥土的雙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掏出涼透的苞米麵大餅子,就著鹹疙瘩頭幹啃起來。 “累了吧?”甄浩問著大夥兒。 “身子骨兒快累散架了,就這麼幹大牛大馬也受不了,咋遭這洋罪?” “咱們悠著幹,狗日的不在咱們就少幹,累了就歇著,來個磨洋工。” 大夥兒一聽是這麼個理,都說:“對,咱就來個磨洋工!” 坐在旁邊的丁大叔也和大夥兒嘮起家常嗑,他問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你咋到這兒的?” “我爹因少交荷糧(交給鬼子的糧食),被鬼子抓去痛打,還灌辣椒水,給活活折騰死的,我就被抓來了……”說著,他眼裏滾動著熱淚。 “你呢?”丁大叔又問歲數稍大的一個農工。 “我弟弟被鬼子、漢奸抓到密山修工事,快一年了連個死活音信也沒有,我爹急出病了,就讓我到警察署打聽一下,鬼子、偽警橫眉豎眼地說不知道,就把我攆了出來,臨出門我氣狠狠地說了句這是啥世道?早晚有報應……他們聽見了,把我胖揍了一頓不說,還把我送到這旮兒來了……” 話一引頭,不少人也都把心裏的苦水倒出來。這些悲愴、淒涼、哀憤的訴說像一把把尖刀在每個人心中絞動,有的人在低聲抽泣,有的人在失聲痛哭,更多的人是眼中閃現出一種憤恨的神色…… 王小二站起身,瞪起眼珠地說:“鬼子、漢奸不讓咱們活了,咱們不能等死啊,先把咱這兒的三個狗日的收拾了再說!” “對,先把這仨狗日的收拾了!” “咱們中國人多,小鬼子人少,就是一對一的死,也能讓小鬼子滅種!” 農工們抗日反滿的情緒越來越高漲。 牛二眼隻是嘟嚕著臉,不言聲不言語豎著耳朵聽著。 甄浩不放過這一時刻,他除了宣傳了一些抗日救國的道理,還在講對敵鬥爭的一些點子。他說:“燒菜要看火候,打鬼子也要看時機,鬼子這塊骨頭沒煮熟還是很硬的,不好啃,咋啃掉它?這就要找準煮熟的火候,打仗叫掌握時機,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樣才能盡可能更多地消滅敵人……” 有個農工說:“我看趕早甭趕晚,殺他一個是一個!” 丁大叔笑笑說:“我給你們講個故事聽聽,也許對大夥兒有些啟發。” 去年冬天,他和閨女小珍到荒原打獵,兩隻狼被他倆的腳步聲驚動了,便從一個灌木叢裏站了起來,還伸出鮮紅的舌頭,在那裏站了一會兒,凝視著,當丁大叔舉起獵槍準備勾動扳機時,這兩隻狼嗥叫一聲鑽進了枯草中,跑得無影無蹤。他爺兒倆繼續向前走著,發現不遠處有個狼窩,裏麵還有四隻小狼崽,小珍要給打死,丁大叔搖搖頭說,狼雖然是十分凶狠的動物,但對它們的小狼崽卻很嬌慣,總是公狼在為小狼崽尋找著獵物,小狼崽咬不動它還嚼碎了去喂,母狼也在為小狼崽哺乳、守護,按照它們的習性這兩隻狼聽到小狼崽的叫聲還會回來,果然不出丁大叔所料,很快這兩隻狼回來了,爺兒倆這才一窩端,把兩隻大狼和四隻小狼崽統統打死了。丁大叔又說,如果先把小狼崽打死,兩隻狼聽不到小狼崽的叫聲,就不會回到槍口下趕來相救,說不定要跑到別處了。丁大叔講完這個真實的故事,大家悟出了一個道理,打敵人要找準時機,要做好準備,不可操之過急,如果把來相救的敵人也消滅了,這不是取得了更大的勝利嗎? 大夥兒都點點頭兒說,是這個道理。 這時,小珍和趙姣姣笑盈盈地從遠處跑來,老遠就喊著:“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