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因為慕臻的這個問題，靜了靜。
慕晴雪微擰的眉心，在得知慕臻失憶了之後，更是沒有鬆開過。
為什麼阿四的記憶是回到十六歲了呢？
她寧可，阿四把他們都給忘了，隻記得青青一個人。
因為他們之間有血緣的關係，無論阿四記不記得他們，他們始終都會是他的親人。
如今，青青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他們都在一心盼著阿四醒來後，就召開媒體發布會，把調查局潑到他跟青青身上的髒水一一回敬回去。
高階變異人不是低階變異人，他們跟大部分的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人類跟高階變異人的矛盾也並非不可調和，完全能夠在製定相關法律法規的前提想和平共處。
隻要人類跟變異人能夠和平共處，推進相關立法的出台跟完善，青青就不會被全國民眾喊打喊殺，阿四身上的叛國罪名也完全能夠洗脫。
眼下，阿四醒是醒了，可隻有十六歲的心智。
這樣的阿四，她要怎麼跟他商量與陸吾周旋的事情，商量去議員那裏走動，修改S帝國憲法的事情？
慕晴雪最為擔心的還是，要是青青平安回來了，得知阿四把她給忘了之後，該有多難過？
“說話！”
十六歲的慕臻，是真的沒有太又耐性的一個人。
遲遲聽不見回答，他的眉心就凝起了一股戾氣，滿是不耐煩。
“是，你是已經結婚了，你的妻子姓蘇，名子衿，小名青青。我跟你爸爸都喚她青青。不過我沒怎麼聽你喚過青青的小名，你喜歡喚她小玫瑰。全星際獨一無二的小玫瑰，隻屬於你的小玫瑰。”
“操！二十八歲的我，這麼肉麻的嗎？”
慕臻的身體抖了抖，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肉麻？
慕晴雪一怔。
二十八歲的阿四對自己給青青取的這個稱呼歡喜得不得了，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那個人是自己的，是屬於自己的全星際最獨一無二的小玫瑰，十六歲的少年阿四，卻隻覺得這個稱呼肉麻。
慕晴雪眼眶微紅，壓下心底的酸楚，她柔柔地笑了笑，繼續說道，“當初，為了追求青青。你還瞞著我跟你爸，把我種在院子裏的紅玫瑰……”
“停！求您了！您別說了，我感覺自己像是在看一部八點檔偶像劇，還是腦殘的那一種。我，我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把人追到手的了。反正隻要是我慕臻出手，就不存在失手的可能的嘛！那她……我的意思是，那位小……那位蘇，我的天，我都不知道該叫她什麼好了。隨便吧，總之，那誰誰誰，現在人呢？怎麼都醒來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到人？是不是我們夫妻感情不怎麼好啊？”
徐東來聽不下去了，十六歲的老大這嘴怎麼比二十八歲的老大還欠呢？
至少二十八歲的老大隻是嘴欠，十六歲的老大是純粹的沒心沒肺！
“你跟嫂子兩個感情不好？你還想怎麼個好法啊？你知不知道，隻要你們兩個在一起，不，確切地來說，隻要是有嫂子在，老大你就秒變慕黏黏好嗎！你自己看吧！每天狗糧不重樣，你現在都已經是朋友圈裏有名的炫妻狂魔了好嗎？！”
徐東來把手機翻到慕臻的個人微信相冊，給他看這幾個月來，他撒過的狗糧。
平心而論，慕臻發朋友圈的次數並不算頻繁，但是隻要他更新朋友圈，每條必然是黃金狗糧，而且配圖裏可以沒有他自己，但是一定會有他的小玫瑰。
蘇子衿月份漸漸大起來之後，開始跟其他孕婦一樣，夜裏偶爾雙腿會抽筋。
慕臻最近一次更新的朋友圈就是蘇子衿恬靜漂亮的睡顏，這照片沒有什麼問題，比起他往日往朋友圈上發的圖，這張可含蓄多了，重點在他編輯的文字，“我的寶寶最近夜裏偶爾會抽筋，按摩了也沒起到多大的效果。要吃什麼鈣片，在線等。”
“十六歲”的慕臻手裏的手機險些沒能握住，他僵硬地抬起頭，“你們實話告訴我，我十六歲以後，是被雷給劈過嗎？”
為什麼講話這麼黏黏糊糊，GAY裏GAY氣！
慕晴雪摸了摸他的腦袋，語氣溫柔地回答道，“沒有被雷劈過。也沒有被外星物體附身過。”
不愧是親媽。
他話還沒說完呢，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慕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拿開了他媽的手，忍著心底翻湧的強烈惡心感，自虐式地繼續往下看。
剛才那段編輯的文字，太他媽惡心了，慕臻的注意力全在那文字上，根本沒注意照片裏的“老婆”長什麼樣，等到慕臻隨意地把手機相冊繼續往下拉，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冷如海上清月的烏黑眸子時，慕臻的心狠狠地悸動了一下。
他的心像是被一把利箭給射中。
不是丘比特愛神的那種箭，而是帶著倒勾的那種會足以致命的利箭。
慕臻臉色蒼白，手裏的手機都沒能安穩，砸在了他的腿上，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阿四！阿四！”
慕臻的眼球呈現反射的狀態。
誰也沒有預料到，僅僅隻是看見蘇子衿的照片，慕臻的情緒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
這是不是說明阿四的潛意識裏，還記得青青？
慕臻現在的情況，不容慕晴雪多想。
季明禮幫忙把慕臻的病床給搖下來，同時按了護士鈴。
季墨白上前進一步，和慕晴雪一起將慕臻的身體躺平，給他做心髒複蘇按壓。
逐漸地，慕臻的心髒檢測儀上的數據趨於平穩。
病房裏的眾人均是鬆了口氣。
醫生終於趕至，在得知家屬已經做了緊急搶救措之後醫生自然是誇獎了一番，不過也還是把他之前交代的又重審了一遍，交代病人現在才剛剛蘇醒，身體還很脆弱，不宜探望太長的時間。
眾人默了默。
實在是慕臻蘇醒之後，沒有表現出任何病人的虛弱，以至於他們都忘記了他才死裏逃生的這一事實。
“媳婦兒，你說，老大會不會經過這麼一刺激，就記起蘇醫生了？”
因為醫生一再交代，慕臻現在還需要靜養，病房裏除了慕晴雪堅持留下來，其他人都退到了病房外。
季明禮跟季墨白兩人轉過頭，齊齊地朝他看了過去。
季家的男人，眼神都太過銳利，徐東來瞪回去，主要是衝著季墨白去的，他對季明禮的印象很好，事實上，很少有人會討厭季明禮，因為季明禮實在太紳士了，他對任何人都溫和有禮，保持著一個禮貌的距離，卻又輕而易舉地能夠令人感到他對你的妥帖的照顧，徐東來跟季明禮接觸過幾次，因此，他這番話，主要還是衝著季墨白說的，“看什麼看？電視上不都這麼演的麼？”
徐東來一直覺得季墨白的脾氣不太好，看著就不太好惹的樣子，他還以為這家夥至少會回懟回來，結果他嘀咕了季墨白的段位。
季墨白僅僅隻是在病房外的等候椅上找了個位置，把羽絨服的帽子一拉，閉著眼，一副繼續睡覺的樣子。這是完全沒把徐東來剛才所說的話，當成一個屁的意思。
卓然都勸他，“東來，以後少看點電視劇吧。”
人的記憶又不是開關，哪能當真一觸及什麼關鍵性的按鈕，“啪”地一下，就又恢複如常了。
徐東來委屈巴巴地瞅著自家媳婦兒，卓然現在沒心情安慰傻大個，她怔怔地望著病房的方向，“也不知道蘇子衿現在人在哪裏。”
也許是懷孕的緣故，又或者是她現在已經全然放下的緣故，如今，卓然對蘇子衿已然全然沒有最初的爭鋒相對。
仔細想想，從一開始，根本就是她單方麵地在針對蘇子衿，蘇子衿其實從未對她做過什麼。
在卓然的字典裏，不存在“後悔”跟“道歉”兩個字，隻是同樣即將身為人母，她的心要比過往要柔軟許多。
懷孕的不易，再沒有比同樣身為準媽媽的她還要清楚。
夜裏抽筋，白天總是動不動就想上洗手間，一頓飯吃不下太多，卻總是容易感到肚子餓，脾氣也會比沒有懷孕時要壞上許多，還很容易犯困。
自從懷孕之後，她就申請打了轉業報告，現在的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家裏養胎。
即便如此，她仍然覺得懷孕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常常會因為一件小事就拿東來發脾氣。
蘇子衿的月份比她還要大，她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還跟那個特工在一起。以卓然的猜測，蘇子衿現在應該已經跟那個特工分開行事，因為兩個人的目標太過明顯，很容易會被發現。不管蘇子衿現在是隻身一人，還是依然跟那個被她所救的特工在一起，他們都得小心地躲過那些城市警察跟部隊的人的搜捕，想必日子不會太好過。
本來他們都指望著阿四醒來之後，或許憑借他們兩個人的默契，能夠把人給找到。
如今……
“放心吧。嫂子那麼聰明，又那麼能打。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卓然：“……”
這話聽起來，為什反而更加擔心了？
……
景寧城郊區的鄉道上。
鄉道的兩側，到處都是被低階變異人撕扯的、啃噬的人體的殘肢。
刺鼻的鮮血令蘇子衿幾次欲嘔。
特工宋原，也就是被蘇子衿所救的那名特工，給坐在後駕駛座的她遞了一塊橘子皮。
蘇子衿用橘子皮捂住口鼻，那種惡心的感覺，才總算是好了一點。
“玫瑰姐姐，喝杯檸檬茶吧。檸檬茶喝進去後，就不會那麼惡心了，我每次想吐的時候，媽媽就會給我泡檸檬水喝，可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