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聽到警告，以及身體下意識地做出反應時，往往會有行動中的遲緩。
比如走到馬路中間，忽然有一輛車迎麵開來，行人大聲喊著“小心”，人們通常不會第一時間想著去躲避車輛，而是會下意識地去看聲音的來源，然後才會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於慕臻，則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延緩。
幾乎在賀連翹喊了小心的那那一瞬間，慕臻的行為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在小柒寶的身體快要觸地之前，慕臻就一手將抱了起來。
賀連翹這才鬆了一口氣。
“抱歉，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是妞妞的叔叔，我替妞妞跟你們道歉啊。”
小孩兒的叔嬸太理解為什麼這位賀醫生會這麼緊張了，他們剛才也是嚇了一跳呢，幸好孩子沒事。當然了，而已幸好妞妞這個時候沒發病。
小女孩小柒寶長得就跟洋娃娃似的，一看就是平時在家裏備受寵愛的小公主，要是真把人小娃娃給磕了碰了，人家要求索賠，隻怕是賣了他們的果園，也未必能夠賠得起。
小女孩的叔叔、嬸嬸連忙向一疊聲地慕臻道歉。
“應該是我跟小家夥跟你們道歉才是。是小柒寶走路沒看路。寶兒，跟小姐姐道歉。對，不，起，是不是難度太大了點？那你就說個對吧。”
慕臻再一次把小柒寶給放到了地上，目光跟小家夥平視，語氣平靜地告訴她，她把人給撞了，要小柒寶跟小女孩道歉。
啊？啊？
是人家撞的妞妞嗎？
因為小女孩情緒的不穩定，時有攻擊人的情況發生，家人已經習慣了替她道歉，有些人也會一看妞妞不怎麼正常，就故意訛上他們，有時候明明不能怪妞妞，那些人還是會認定是妞妞的錯，強硬地要求他們道歉，久而久之，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是不是妞妞的錯，他們就都會先道歉了，以免節外生枝。
妞妞的家人還是頭一回遇見這麼通情達理的家長，人家不怪妞妞就已經很好了，他們哪裏還能讓人家道歉呢，再說了，這娃才多大？
何況，就算這小娃娃會說話了，跟妞妞道歉，妞妞也“聽不見”，更不會搭理。
“不用，不用。”
妞妞的嬸嬸牽著妞妞就要走。
“姐姐，吥，吥……”
對不起這三個字對小柒寶難度實在有些大。
小柒寶憋了半天，小臉都漲紅了，最後迸出了一個“不”字。
“噗嗤”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笑得花枝亂顫的。
修長的指尖彈了彈小柒寶的額頭，“幸好你這小東西性格不隨我。不然，你老爸我肯定要以為，你這是故意氣我了。”
他教了小柒寶說“對不起”這三個字，結果小家夥既沒有發“對”的音，也沒有發“起”的音，而是發“吥”的音，聽上去可不就像是存心跟他抬杠呢麼。
當然了，慕臻心知肚明，小柒寶沒這層意思，估計是這三個字裏頭，“不”字的發音最簡單。
小柒寶歪了歪小腦袋，也不知道爸爸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就傻乎乎，憨兮兮地也跟著爸爸“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露出四顆米粒般大小的小乳牙，小臉蛋上還有她睡了一夜，留在臉蛋上的被單的印記，可那一對叔嬸都給萌壞了，直誇小孩兒長得水靈，就跟年畫裏的小福娃似的，一時間也竟然也沒有著急著拉妞妞離開。
漂亮的人跟物，總是容易惹得人們下意識地多看幾眼，尤其是天真、可愛的小孩子。
要不是這個小娃娃看上去就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字，小臉蛋兒都跟剝了殼的水煮蛋似的，他們擔心他們長繭的手會把人小娃娃的小臉蛋一不小心就給蹭紅了，不然這麼漂亮、可愛的小娃娃，還真想抱一抱呢。
其實小柒寶長得並不像年畫裏的小福娃，小柒寶臉蛋隨了慕臻，是標準的美人臉，偏精致的長相，隻是小女孩的叔嬸就沒走出去過這片大山，受文化教育程度有限，他們見過最漂亮的孩子也就是年畫裏的小福娃了，因此誇人的時候自然也隻能拿年畫裏的福娃來襯托。
“小呆子。”
慕臻把小柒寶給抱了起來，用額頭跟她的額頭頂了頂，小柒寶笑得更歡暢了。
賀連翹怔怔地望著抱著小柒寶，笑容溫柔又灼眼的慕臻。
如果當年，她能夠早一點明白自己的心跡，現在慕臻懷裏抱著的，會不會就會是他們的孩子。
她跟慕臻的孩子……
這樣的念頭一起，賀連翹的心不受控製地狂跳了起來。
……
小女孩仰著頭，目光出神地盯著小柒寶，喃喃自語地說些什麼，大人們都被小柒寶的笑聲所吸引，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孩的反常。
在慕臻將小柒寶放在地上的那一刻，小女孩忽然跑上前，將小柒寶給抱了起來，也學著慕臻方才的樣子，將小柒寶的身體舉高。
“妞妞！”
“妞妞！”
妞妞的小叔、小嬸臉色“唰”地一下就變白了。
他們既懊惱又後悔，為什麼剛剛沒有直接牽著妞妞離開呢！
“妞妞，你會嚇到小妹妹的，你先把小妹妹。你先把小妹妹給放下來好不好？！”
妞妞的小嬸神情緊張，她試著伸手去抱過小柒寶，結果她的雙臂才稍微抬起，妞妞就目光凶狠地瞪了過去。很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會有這種近乎獸類的凶狠的目光。
妞妞的小嬸嚇得不敢有何人的動作。
妞妞叔叔企圖強行將小柒寶給搶回來，慕臻手臂一抬，攔住了妞妞小叔的動作。
“小老弟，我家妞妞的這裏，不太正常！你娃在妞妞手裏，真的太危險了！”
妞妞叔叔著急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是妞妞的腦子不太正常，他們得趕緊想法把那小娃子給搶回才行。
慕臻卻依然堅持自己的決定。
他攔住妞妞叔叔跟小嬸強行奪人的動作，目光微沉地盯著強行將小柒寶抱去的妞妞。
慕臻的這一行為，不僅僅是妞妞的叔叔嬸嬸不理解，就連賀連翹也不太明白。
賀連翹一瞬不瞬地盯著雙臂舉著小柒寶的妞妞，從身後緩慢地靠近。
“都不許動。”
賀連翹腳步一頓，她眉心微擰，不解看向慕臻，不期然地，對上後者沉毅的目光。
失序的心跳，再一次如同驟響的擂鼓，鼓動著她的耳膜。
慕臻卻是已經移開了目光，注意力都在小柒寶的身上。
妞妞一點也不知道大人們在為她著急擔心，她長長的睫毛眨了眨，葡萄般的眼睛盯著小姐姐看。
被忽然從爸爸懷裏接過，小柒寶先是一懵，然後“咯咯咯”地笑出了聲，“吥吥，咘咘—”
這是還記著粑粑剛才要她跟小姐姐道歉的事情呢。
小柒寶不會喊姐姐，小家夥直接用“咘咘”取代了小姐姐這樣的稱呼，嘴裏發出咘咘，咘咘的音，熱情的小口水噴了妞妞姐姐滿臉。
大家都會小柒寶忽如其來的笑聲給怔住了。
妞妞更是一眨不眨地出神地盯著小柒寶笑得紅彤彤的臉蛋，然後她也緩緩地跟著笑了。
可能是因為許久沒有笑過了的緣故，一開始妞妞的笑容甚至稱得上是有些扭曲，後來，被小柒寶的笑聲所感染，妞妞的臉上那種常年的陰鬱不見了，她就像是普通的七八歲的小女孩兒一樣，天真爛漫地笑了起來。妞妞高興地抱著小柒寶轉圈，嘴裏叫嚷著，“妹妹！妹妹！”
妞妞的叔叔、嬸嬸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這一年多來，妞妞別說是開口說話了，就連笑都沒笑過一個。
然後，他們倏地想起，他們的哥哥、嫂子是還有有一個女娃的，也就是妞妞的妹妹。隻是那個可憐的女娃在一年前就已經跟他們苦命的哥嫂一起死於那些低階變異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