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

月姑身著重孝,跪在公婆的靈堂裏,今天下午,公婆就要出殯了,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疼愛她的親人了。

“少夫人,大公子請您到前廳去,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跟您商量。”月姑正神思恍惚的時候,聽到貼身丫鬟翠兒喚她。

月姑的柳眉蹙了蹙,還是站起身下意識的撣撣灰塵,輕移蓮步,走出了靈堂。

還沒有走到前廳,月姑就聽到了激烈的爭吵聲,不用看也知道,是景宇和景鴻兄弟二人在爭吵,下午就要出殯了,他們為何還在這裏吵鬧不休呢?

月姑跨過門檻,距自己的夫君還有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她的夫君有潔癖,幹淨得不像個人,恐怕天上的神仙也沒有他這樣纖塵不染。

自打看到月姑的身影,景宇的劍眉便糾結在了一起,好在,自己的苦難今日就要結束了。

月姑低眉順眼的盈盈下拜,“見過夫君,見過小叔。”

月姑嫁進來三年,就算對個丫鬟,也是禮貌有加,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景宇用袖子掩住口鼻,明明月姑在他家已經三年之久,為何身上的豆子味還是那樣嗆人,這一生,他最討厭吃的東西就是豆腐,最討厭的味道,就是豆子味。

景鴻搬過一把椅子,恭敬的說道:“嫂嫂,請坐。”

月姑點點頭,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坐在了椅子上,垂首不語,等著夫君發話。

景宇輕咳了一聲,啞著嗓子說道:“月姑,你是如何嫁到我們景家的,你也知道,我們雖是夫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日,我景宇就還你一個自由,這是休書,你畫個押,我們就可以結束這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了,從此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景宇的嗓音雖然沙啞,但依然磁性十足,魅惑不已,丹陽城的第一公子,豈是浪得虛名。

月姑並沒有驚訝慌張,隻是抬起頭問道:“請問,我可以等公婆入土以後再走嗎?”

景鴻怒氣衝衝的走到景宇麵前,一把搶過休書,撕成片片飛屑,在空中宛若蝴蝶翩躚飛舞,之後緩緩落地,有幾片紙屑落在了景宇的孝袍上,景宇慌忙起身撣掉,仿佛落在他孝袍上的是蒼蠅,一臉的厭惡。

景鴻拍著桌子說道:“大哥,爹娘過世之前早就留下話,你若敢休妻,這景家的財產便都屬於嫂嫂所有,今日你卻要趕她出門,她孤身一人,你要她去哪裏,你若真休妻,走的人是你才對。”

景宇起身撫掌大笑,“好啊,真是好啊,你這個小叔還真是仁義摯誠,當初,你為何不娶了她呢?景鴻,別忘了,長兄如父,既然爹娘已經過世,這個家自然由我做主,這是景家,可不是豆腐坊!哼!月姑,你還是趕緊簽字畫押走人吧!”

“景公子,我可以簽字畫押,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我要給公婆送葬!”一向柔弱的月姑,此時此刻像是變了一個人,語氣堅定,不容人置疑。

景宇愣了一下,隨即恢複了冷冰冰的麵孔,拒絕道:“不行,你既然不是景家的媳婦,自然也不能跟著靈車送葬。過來簽字畫押吧。難道你不知我等著一天有多久了嗎?”景宇從袖筒裏又取出一張寫好的休書,放在了桌上。

景鴻剛想動手,景宇快他一步,把手摁在了紙上,不屑的說道:“景鴻,你撕掉這張,我再拿一張就是,這休書我一共寫了十幾張呢?”

看來,景宇早就摸透了他這個火爆弟弟的脾氣。

月姑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執著的說道:“景公子,我不要家財,既然我不再是景家人,自然不會留在這裏,隻是,若想讓我簽字畫押,就必須答應讓我送葬。”

景宇籲出一口長氣,沉吟片刻,點頭道:“可以,但是你必須換掉這身孝服,和丫鬟穿同樣的孝服,隻要你覺得能夠接受,我沒意見。你在我景家多年,父母光是給你買的衣服首飾也有幾萬兩之多,等送葬回來,你就可以帶著房裏的東西離開了。我是不會介意的。”

景鴻指著景宇的鼻子,義憤填膺,“大哥,你枉讀詩書,竟做出如此卑劣行徑。真是丟盡景家的臉麵,愧對父母的教誨,大嫂,不要簽字畫押,這個家本來就是你的。要走的是他才對!”

月姑淡淡道:“景鴻,謝謝,不是我的東西,我是不會要的。我這就簽字畫押。”

景鴻礙於身份,不敢出手攔阻,隻是在一旁不停的勸說,月姑走到桌子前麵,沾了沾印泥,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按照大金國的律法,休書需是一式三份,男女各執一份,交官府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