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征
藍鋒出征了。他帶走了我訓練有素的軍隊，而我留下來協助另外幾位統軍繼續訓練新兵。 出發時他向我告別，我騎馬相送，初夏火熱的驕陽明亮得嚇人，我說這預示著藍國光明的前程。 “叔叔，這一次全靠你了。” 戰馬戎裝的藍鋒叔叔是我見過最英俊威武的男人，他身上有種不一樣的氣息，堅毅的身形如刀削木刻，清澈而深邃的眼睛讓我有些不敢正視。軍人的氣質在他身上發揮到極致，而他身上的冷光在陽光的溫暖中卻絲毫沒有消融。這種感覺更加深了我必勝的信念。 叔叔，我相信你，請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第一場戰爭就很激烈。而我相信藍國軍隊有了藍鋒，就一定所向無敵。 那日，天上的陰雲沉沉地壓下去看不到邊，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卻出現了一線非同尋常的亮，照得整個大地一片陰暗的光明。 我似乎聽到馬蹄的聲音，感到冷光的逼近，我知道，那是我的英雄凱旋了，天邊的光就是為他而亮。 沒錯。我軍大勝，國土麵積擴張了一倍。最高統軍藍鋒親自回來報喜。 在朝上，眾目睽睽，連藍鋒也變得虛偽，一直說沒有辜負女王的信任，會一直為國盡忠，雲雲。而我卻絲毫也聽不進去，滿心隻是關切。藍鋒叔叔，你有沒有受傷？你會不會很累……藍鋒叔叔，藍國的未來隻有靠你了。 在朝上我還宣布了一個決定：親自披堅執銳，隨軍出征。大臣們開始私語，有的出言勸阻。而藍宇沒有出聲，藍凝更似心不在焉。我望住藍宇，他也用深沉的目光回應我，我知道，他在無聲地表達自己的忠心和支持。他明白我的心意。現在的我，年輕而脆弱，根本無力獨立治理國家，無法獨當一麵。我必須要磨煉自己，讓自己更快成長。戰爭，是磨煉一個人的最好方法。我要珍惜這個機會。有了藍宇的支持我更加堅決，沒有聽任何勸阻。其實我心知，這種勸阻隻是一種習慣，大多是一些“顧及聖體安危”之類的無用話語。 我把國家交給藍宇和藍凝，帶著我一手訓練的新軍和我的近衛軍，跟著藍鋒上路了。 秋日的風略帶溫度，天高雲淡，沿途風景明媚，氣氛安定。然而這安定能持續幾天呢？我心中有重重隱憂，回頭望藍鋒，而藍鋒跟在我身後，眼中也有淡淡憂慮。 於是我放慢速度，與他並駕。 “叔叔，我們的戰場具體在什麼方位？” “女王，上次我們是在封陰林與敵人作戰的，戰鬥極其艱苦，然而一勝就勢不可擋，國土麵積大片擴張，戰線西移，現在的主戰場是在中部平原地帶，戰事很緊，恐怕我們要加快速度。不知女王意下如何？” “嗯，我也是這樣認為。”我微笑注視著藍鋒，又補充一句，“現在一切由你做主。” 叔叔，我這樣信任你，請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於是我們加緊行軍，六日後到了封陰林。深秋的封陰林美麗得如詩如畫。但戰爭玷汙了這美景。曾經的戰場來不及清理，還遺留著一些屍體，已經開始散發腐臭，若不仔細看他們的戰甲，根本無法分辨是哪方的軍隊。 而林裏開著大片的明蘭。這明蘭是藍金帝國的國花，藍金兩種顏色和諧地開在一起，四季不敗，象征兩個民族的團結——而現在呢？ 我忍不住悲從中來。本是同根的兄弟姐妹正在戰場上自相殘殺，最後都變成一堆白骨。這血腥的一幕讓人不忍睹。 “我是不是這場悲劇的製造者呢？”我流淚了，低語。 藍鋒聽到了，以他的智慧，完全理解我的意思。“不會的，孩子。” 我抬頭看他：“我不忍心這個樣子，叔叔，我該怎麼辦？” 他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手溫柔得不似持劍者的手：“孩子，你這麼善良，神都會幫你的。” 我心中隱隱悸動，抬頭望他，他臉上的線條柔和而剛毅，湛藍的眼睛猶如清寒的深潭，我卻從中感到了溫暖。 叔叔，你就是我的神啊。可是，你會一直幫我嗎？ 無論怎樣，我要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到達了戰場，投入戰鬥。藍鋒仍是主將，我做他的副將。 三天三夜的戰鬥，全軍出動。戰場上空煙霧騰騰。沒想到初次參戰遍遇上這種大規模戰役，可我沒有選擇。士兵們可以偷懶休息，可以逃走可以後退，可女王不能。我隻能堅守在前線，以最勇猛的狀態激勵我的士兵。 藍鋒叔叔和我一樣身先士卒，他渾身殺氣凜凜，表情冷峻，隱藏的冷光也在此刻完全釋放。他手上的劍亦是寒氣四射，似乎人劍已合為一體。 他身手敏捷，那劍又快又穩，卻看似隨意，仿佛不經意地一揮，便可斬敵無數。 有他在我就有勇氣拋開悲傷、內疚和心軟，與他並肩作戰。但他還是讓近衛軍保護我，不讓我輕易出手。其實我殺在前麵也隻為了鼓舞士氣，至於我有多少實際作用，戰功如何，也無須計較。 金國部隊節節敗退，終於掉頭逃竄。藍鋒放棄了乘勝追擊，這場戰鬥終於結束。 這個下午我們勝利歸來，溫柔的夕陽涼爽的風，晚霞漸漸黯淡，讓我們更加疲憊。 營地很寧靜，大家都入夢了。但我和藍鋒還不可以。我們要聽各軍上報戰況及死傷人數，又巡視了前方和後方的情況。這次我軍算是大勝，死者並不多。但傷員很多，後方的醫務隊已忙不過來，於是我派了醫務隊的一部分人把重傷員送到最近的城市去，在那裏治療且養傷，傷好再回來支援。另外我們還在營地周圍設了一些機關以防敵人偷襲，人的力量畢竟有限，要懂得借用機械的力量才能有更大的勝算。忙完這些，我們又回到營帳開了個小型會議，籌劃第二天的行動。各位將軍都同意稍作休整便乘勝追擊，於是我們就作了決定。會議結束後，大家都休息了。我盡管疲憊不堪，但心中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一直睡不安穩，便和藍鋒一起把作戰計劃研究了一遍又一遍。 藍鋒體力很旺盛，又沒有受傷，我看不出他有多少疲憊。他隻是一直勸我：“女王，您該睡了，明天還要出征呢。” “叔叔，我心裏不舒服，沒有辦法放心睡……” “天已經黑了。如果擔心，我就叫近衛軍來守著營帳。” “不用了，叔叔。大家都很累，都需要休息，我們還是不要打擾。” 藍鋒似乎有了一抹笑容：“孩子，你這麼善良，連神都會幫你。” 叔叔，你就是我的神啊。 這句話我沒有說，隻是一直望著他，我看到他的眼裏，有濃濃的憂鬱。 夜涼如水，殘月如冰，浮在夜色中隨時像要消融。我心中仍有一種不安。 藍鋒憂鬱的眼神轉向我：“孩子，睡吧，我會守在這裏，保護你。” “叔叔，你不睡嗎？” “我睡不著。” 我已無力，於是懷著不安入夢了。而藍鋒沒有睡，他守在我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我忽感到寒氣逼人，咽喉發涼。我隱約感到，危險來了。是有人要殺我嗎？是嗎？是嗎？過分的疲憊使我睜不開眼，隻含糊地低語：“叔叔，保護我……” 寒氣霎那消失。我感到自己一身冷汗。 我聽到藍鋒，聲音低低：“孩子，你就這樣睡吧，好好睡吧。睡到天荒地老，睡過破釜沉舟。我會用利劍和熱血保護你，讓你一生睡得安詳。”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能飄入我的心裏。我忽然清醒，緩緩睜開眼，藍鋒背對著我。我看到藍色的月光，被他的劍反射得白亮一片，照到我眼裏讓我想流淚。別人說有你在我更加堅強，而我說有你在我變得脆弱。 我無須你利劍熱血的保護，隻要每晚夢醒都能看到你在身邊，我便一生睡得安詳。 叔叔，不要離開我…… 我又沉沉睡去，而眼角有淡淡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