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問你話那?“母親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不會真的睡著了吧?“她走到我的身邊,用手碰了碰我的胳膊,”也難怪,累是肯定的,從悉尼飛到家,能不累嗎。“
“媽……我還沒睡哪!!”我睜開雙眼,從沙發上坐起。
母親站在我身邊,臉上掛著不自然、甚至可以說是僵硬的微笑,微笑像是在她臉上,在她嘴角邊刻著的永恒的痕跡一樣,無論見了誰,微笑便自然而然的為之展現。映像當中,母親經常微笑,她曾經說,要是見天板著臉,沒有病也會得上病的。
“好想念你的微笑,媽媽。”
“你說什麼?”她將手放在我的額前,“沒發燒呀?”
我躺了下去。“我沒病,隻是想看看你微笑起來的樣子,在悉尼總是會回憶起來你的微笑。“
“算你丫還有點良心。“她嘟囔著坐在我的身邊”晚上吃點什麼?”
我搖了搖頭,對他說自己並不餓、
“不吃東西怎麼行。”她說。
她走去了廚房,說是要為我做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糖醋裏脊。但長那麼大了,對美食的渴望已經遠沒兒時那般強烈了。
母親在腰間係上紅色的圍巾,從廚房裏探出頭,“寶貝兒要是醒的話,你去那間哄她,聽見沒,紹。“
我隻是恩了聲。
但小孩子睡的很香。
一晚上就這樣風平浪靜的度過了,除了在餐座上差點沒惹母親發作之外,感覺這個夜晚還是十分可愛的。
母親將晚飯端到餐座上,盤子裏是鮮紅的糖醋裏脊,我想起在悉尼的時候,曾經陪伊曼去中國餐館吃過正宗的糖醋裏脊的事,她望著大托盤裏的東西,目瞪口呆的問我那是什麼?
“美食“我當時回答她。
她從未吃過,她不敢動筷子。
“你不是在中國生活了很多年嗎?“我詫異的問她,在上海和約瑟夫生活了三四年,竟然不知道這道菜,除了詫異,更多的是懷疑,她有沒有去上海,但她的中文又無可挑剔。她沒有回答我。
我木訥地看著母親做的糖醋裏脊,真正的自己此刻正徘徊在回憶的渡口。
母親晃了晃我的手臂,“想什麼那,怎麼不動筷子?”
我從回憶中蘇醒,發現筷子都拿反了。母親生氣似的瞥了我一眼,“嫌我做的不好吃,你連嚐都沒嚐哪!!”
我慌忙將筷子在我手上調轉了個兒,夾了一塊裏脊放進嘴裏,很燙,但我忍著巨熱咽到了喉嚨裏,味道也沒嚐出來。
“傻啦,紹。“她看的目瞪口呆。
我繃著臉,覺得自己的臉拉得像張驢臉一樣,“媽,太好吃了“。
她知道這是奉承溜須的話,可她聽了之後卻顯現出十分滿足的樣子,“喜歡就行,多吃點兒,看你在國外都餓成什麼了。他們的飯能吃嗎,連肉都半生不熟的,可憐的兒子呦,看你見天餓的,現在都快成排骨了。“她說著,夾起了一塊兒裏脊放在了我碗裏。
晚飯過後,幫母親收拾餐桌,母親走回了臥室,我都快把自己的女兒忘記了,多諷刺的一件事,我一個人在院子站著,夜色很神秘,山裏的空氣有些冰涼,風在樹梢間跳來跳去,月亮躲在了厚厚的雲層裏,看不見一顆星星,我在想悉尼的港口,那輪月亮今晚會是多麼皎潔,明亮。悉尼那邊現在是夏夜,晚上人們穿著短袖,漫步在熱鬧的街頭。
伊曼現在會在什麼地方???我看了下手表,七點半,那邊是十點半,她不會這麼早就睡覺的,沒有我,她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我的心中掠過一絲甜蜜的痛苦。我掏出手機,撥通她的手機號,直接轉向了留言筒,“……有事請留言。“像上次一樣,我想。
我為什麼要離開她?我問自己,另一個自己在我的身後拉長了他的身影,知道今天我才知道,所謂的尚紹的分身無非隻是我的一抹影子而已。
“我必須找到晴依。”我當時就是這樣對伊曼說的,她的心當時會有多麼痛苦,我不知道,但我卻能感觸的到。
母親早早地便為我收拾好了臥室,雙人床上鋪著嶄新的柔軟的褥子,被子有一股香水的氣息,房間很舒適、幹淨,但我怎麼都睡不著,我坐在床頭,戴著耳機聽ipod,期間,小孩子有幾次在深夜裏不住的啼哭,母親抱著她,在客廳裏唱她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為我唱過的歌兒,我將耳機取下,聆聽著母親愈發乏力、疲倦的聲音,小孩子的哭聲也漸漸安靜了。
“彎彎的月亮下,小河在流淌,小河呀,小河,你這是要走去何方?”
她低聲唱著歌謠,時不時的打著哈欠,小孩子在她懷裏嗬嗬的笑著,聽上去一點兒都沒有想睡的跡象。就這樣一直折騰了一晚上。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我穿好了衣服,從頭上套上黑色的高領薄毛衣,搭配著那件風衣,下身藏青色的牛仔褲,一雙在悉尼買的休閑鞋。母親為我準備好了早飯,我沒吃,我對她說我要去市裏邊走一趟。她也沒問,便由著我去了。我走到門前,母親突然走了過來,她將自己的車鑰匙遞給了我,讓我去車庫開她的那輛紅色別克,我猶豫著接過車鑰匙。可是我想我手裏沒有駕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