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亂起(15)(2 / 3)

她想她就要暈過去,很快就要暈過去了,太難受了,太難受了,這麼這麼的難受……

一隻手忽然伸過來,隔著袖子壓在了她的手上。

也奇怪,她的手就很神奇地停止了顫抖。

薑沉魚抬起眼睛,順著那隻手往上看,淡淡的光線裏,姬嬰眸色如星,映著她,照著她,堅定、關切、溫暖。

於是消失的空氣重新湧回鼻腔,新鮮的,清涼的,卻又是……救命的。

她突然鼓起勇氣,將另一隻手也伸過去,如此兩隻手攏在一起,輕輕地、卻又是真真切切地,將姬嬰的手握在了手中。

其實,這不是她與姬嬰的第一次肢體接觸。

她曾經也擁抱過他,毫無顧忌地、無比絕望地緊緊抱住他,像垂死之人抱住一棵浮木一樣。

那一次的感覺是無比濕冷。她清晰地記得自己有多冷。

可這一次,卻好溫暖。

這麼這麼溫暖。

她握著他的手,感覺溫暖從他手中源源不斷地流過來,然後,自己也就變暖了。

公子……公子啊,你可知道,僅僅隻是懷疑你,這巨大的痛苦就足以殺死我!

所以,我不懷疑你。

絕對不!

赫奕的分析仍在繼續:“然而,她身上不通的地方太多,謎題太多,所以,我後來反而第一個就排除了她。也許對很多人來,看事情要看全局,但對我而言,我隻注重於看人。我看了虞姑娘的人,我就敢肯定,她或許與某些事情有關聯,卻絕非牽動程國的關鍵。”到這裏,赫奕的聲音裏多了幾分笑意,因此聽起來就顯得放鬆了一些,“因為,她太善良了。一個為了不想同船者犧牲,寧可破壞自家君王的計劃而放過別國皇帝的人,再怎麼聰明,對當權者來,也絕對不可靠。她今會為了兩百條人命而違抗命令,明就會為了兩千條、兩萬條人命而再次背叛。所以,虞姑娘不是。”

姬嬰靜靜地聽著,任憑薑沉魚握著自己的手,一言不發。

倒是彰華,忽地也發出一記輕笑,悠悠道:“順便加上一點——她的琴彈得太好。一個能彈出那樣空靈悲憫的琴聲的人,是操縱不了血腥、齷齪和黑暗的政治的。”

薑沉魚再次汗顏。

赫奕接著道:“所以,我就想,如果虞姑娘不是,那麼誰才是璧國這次真正的使臣?一個成日隻會喝酒,與旁人都不到三句話的潘方?還是醫術高明為人隨性溫和的江晚衣?我看誰都不像。本以為他們兩個都不是,但現在想來,他們兩個,卻都是了。”聲音突然一頓,語調轉為感慨,“原來那兩人都是你的門客,表麵上是奉昭尹之名出行,其實,對他們真正另有交代者,是你……姬嬰啊姬嬰,你如此步步為營,心綢繆,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啊……”

姬嬰被如此半諷刺半誇讚,卻依舊沒有得意之色,烏瞳深深,濃不見底。

赫奕歎道:“像你這樣的人才,這樣的手段,底下本沒有什麼你做不到的事,而且你開出的條件,也確實誘人,我本沒有拒絕的理由。可惜……”

“可惜什麼?”

黑暗裏,赫奕的話以一種異常緩慢的速度吐出來,字字帶笑,卻如針刺耳:“隻可惜,我嫉妒了。”

薑沉魚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若非周遭的氣氛太過嚴肅,而她的心情又太亂,否則很有可能當場笑出聲來——這個悅帝,又在出人意料地任性妄為了……

赫奕嘖嘖道:“我實在是太嫉妒了,而我一嫉妒,就不想考慮哪邊的條件更好,利潤更豐。更何況即使是商人,也是要講誠信的。我既然已經先答應了頤非,在對方沒有毀約的前提下,斷無反悔的道理。所以——抱歉,淇奧侯。讓你白忙一趟嘍。”

聲音宛如滑過錦緞的珍珠,圓滑流暢,可見在這話時,赫奕臉上的表情會如何生動,雖然懊惱他故意與姬嬰作對,但薑沉魚的心情,卻忽然間輕鬆了起來。

仿佛這一幕水落石出、萬迷得解的沉重時刻,也因為這個人不按常理地出牌,和遊戲隨意的態度而變得不再陰晦難熬。

悅帝……這個悅字,真是起得妙啊……

姬嬰繼續沉默。

彰華則先咳嗽了幾下,才道:“這麼起來,我似乎也有嫉妒的立場。因為我曾當今下唯有赫奕可與我相較,如今竟然連赫奕也開始嫉妒起某個人來了,這趟程國之行,果然是收獲頗豐呢。”

赫奕笑道:“喂,你這個家夥不要什麼都學我跟風好不好?”

“胡,我什麼時候學過你了?”

“還沒有?當年我誇讚越嶺的猴兒酒最好,你就萬水千山地派人去那兒抓猴子給你釀酒……”

“你還好意思?我為了抓那猴子大費周章,還要偷偷派人去,瞞過太傅和諸位大臣的耳目,誰料抓回來後根本不會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