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璧碎(9)(1 / 3)

薑沉魚整個人都劇烈地顫抖著。真相來勢洶洶,甚至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原以為已是崩地裂,不曾想竟然還能更痛,更傷,更絕望。

“你和薑畫月的感情很好吧?你特別受賞可以自由入宮探望她吧?你每次去宮裏看姐姐,家人是不是都很支持呢?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民間會盛傳‘薑家女美若仙、傾國傾城’的流言?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與淇奧侯的庚帖會無緣無故地著了火?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皇上會突然要你入宮?而且還讓你一進宮就成為群妃之首?”

薑沉魚逼緊聲音道:“你是這一切都是因為……父親?”

杜鵑揚了揚眉,表情卻更顯嘲弄:“你知道一個傳統的皇後要具備什麼條件嗎?她必須係出名門,儀容端莊,氣度高華,落落大方。所以就把你照著一切皇後所應具有的品質栽培長大,你想一想,從大家是不是對你要求最嚴?夫子對你是不是教導得最為用心?”

被她一,薑沉魚想起來,時候確實如此。平日裏的作業,哥哥總是不做,夫子也不責罰,姐姐做得不好,夫子也不挑剔。隻有她,若有疏漏,就會被很耐心地指導和很嚴苛地更正。那時隻以為是夫子對自己的上心,幾曾想內裏竟有如此文章?

“你很爭氣,按照薑仲預期那樣的長大了。自你十三歲後,下皆知,右相的女,美貌更勝伊姐,德才皆備,號稱璧國第一美人。”

市井流言,本多誇張,因此她雖然聽聞了那些個傳聞,但從來沒有往心裏去。可是黃金婆的反應,昭鸞的反應,分明都是受了那些傳聞的影響,潛意識地認同了她的地位。此刻再聽杜鵑道破玄機,真覺是……一場赤裸裸的諷刺。

“為了韜光養晦,薑家一直秉守中庸之術,即任何事情都不出挑,不犯錯,不建樹。所以,你及笄後,為了杜絕那些向你求親的人的念頭,薑仲故意對外放出風聲,要將你許配給姬嬰。但是暗地裏,卻又緊鑼密鼓地打通各方關節,鋪好路子,燒了庚帖,借用曦禾夫人對你的嫉恨之心,昭尹對姬嬰的防備之心,讓你順利進宮,坐穩了淑妃寶座。”

“嫉恨之心?”真相,像一張沉在沼澤多年的大網,浮起來時,鏽跡斑駁,殘缺淩亂,斷口銳利,絲絲傷人。

杜鵑嗬嗬地笑了,摸了摸長發,輕歎道:“果然,薑仲連最重要的事情都瞞著你,不讓你知道呢。你以為曦禾夫人是怎麼進的宮?你以為她原本是誰?”

“她原本是誰?”這個問題一經出口,薑沉魚便已暗自戒備,但當答案慢悠悠地從杜鵑口中出來時,她還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和傷害——

“她本是姬嬰的情人。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姬嬰的未婚妻哪!”

那一,那男子撫摸著手上的扳指,微笑搖頭,不行,不能拱手讓人;

那一,那男子抱住假山嘔吐,想將扳指丟掉,卻終歸沒有忍心;

他的憔悴她曾經曆曆在目;

可他的內心她卻從未真正明了。

原來,一切的失態,一切的委屈,一切的痛苦,皆是緣了那個人,那跪在冰雪地裏一身白衣的絕色美人,那豔絕宮廷張揚塵世的皇帝寵妃,那真真正正與姬嬰勞燕分飛不得相守的女子……

——曦禾。

薑沉魚想起了曦禾,想起她當日跪在宮門外麵無表情的樣子,想起那一的姬嬰匆匆趕來,從她身邊徑自走過,一眼都沒有往下看;

想起曦禾召她入宮彈琴,她默默地彈,曦禾靜靜地聽,然後,有淚如傾;

她想起曦禾吐血,想起姬嬰急速帶著江晚衣進宮治病……

那麼多那麼多親眼目睹的景象,卻在這一刻,道破玄機。

原來——

公子喜歡的人,是她……

“怎麼可能?”薑沉魚喃喃,“怎麼可能……如果公子喜歡曦禾,怎麼可能讓她進宮成了皇帝的妃子?”

“誰知道呢。”杜鵑不以為然道,“皇帝真想要,當臣子的還能不給麼?不過這一對,也著實有趣得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竟然能裝作跟個沒事人似的,若非薑仲養的那批密探還算本事,把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給挖了出來,還真沒人知道原來當朝的曦禾夫人,竟然跟淇奧侯曾有一腿呢。”

“曦禾……曦禾……”薑沉魚吟念著這個名字,心中湧起很複雜的感情。不嫉妒是假,畢竟她一心仰慕的公子,就是因為這個女子的存在,而無法再喜歡別的女子;但又好像不是很怨恨,畢竟曦禾也沒能跟姬嬰在一起。要更多的,可能還是悲傷,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悲傷。

因為,公子那麼苦……

那麼那麼苦啊……

那樣溫和的人,要怎樣深刻的愛戀,才會在宴席上杯至酒幹,黯然失態?要怎樣隱忍痛苦,才能在皇宮裏再見昔日的情人時,維持成一貫從容淡定的淇奧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