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少女心,就此淪陷下去,再難自醒。
在畢師爺身上所失去的一部分,好像在昭尹身上獲得了補償,並且,遠比對畢師爺的更為刻骨,更加銘心。
家人見她嫉恨曦禾,隻當是為了爭位,殊不知,她真正恨的是曦禾搶走了昭尹。自曦禾入宮以來,昭尹的眼中便隻有她,惦的念的都是她。這讓她,一個所謂的舊人,情何以堪?
雖然早知後宮殘酷無長愛,雖然早知皇帝是不可能專屬一人的,但是昭尹於她而言,從來就不是皇上,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人啊。
若曦禾的出現,是源於後宮的宿命,那麼她雖然不甘心,也咬咬牙認了,誰能笑到最後,各憑本事。可是沉魚呢?為什麼沉魚也會卷進來?成了比曦禾更可怕的對手?她與曦禾鬥,起碼家族會站在她這邊,但她與沉魚爭?父母哥哥會幫誰,答案一目了然……
老真是殘忍,知道她最怕什麼,就給她送什麼,知道她最想要什麼,就不給她什麼……一次次的,讓她傷心……
為什麼?
為什麼?
她薑畫月所一心向往的,也不過是有個專一深情的夫君,有個甜甜蜜蜜的家庭啊……
“姐姐?姐姐……”嬌美清靈的語音穿透濃霧,柔柔傳來。
薑畫月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起先是模糊的,隻能看到一點燈火,搖搖晃晃,緊跟著,火光中間一個人的臉龐逐漸清晰,看著她,看定她,嫣然而笑,笑容裏還帶著幾分塵埃落定的歡喜。溫柔而美麗。
是沉魚……
是這個世界上,自己最在乎也最畏懼、最想疼惜又最想嫉妒的人……
夢裏那種酸澀的滋味還縈繞在心頭,薑畫月怔怔地望著守在床頭的薑沉魚,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不出話。
而這時薑沉魚已撲過來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喜極而泣道:“姐姐!你有身孕了!恭喜你,姐姐!你懷孕了!”
薑畫月大驚,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顫聲道:“你……什麼?”
“我,姐姐,你有了身孕,我特地找了江太醫來為你檢查,證實無誤。”
薑沉魚身後,江淮出列,躬身跪拜道:“恭喜貴人,賀喜貴人,貴人確實懷有三個月的身孕。”
薑畫月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抓住妹妹的手,幾次張口想話,但一句都不出來。這個消息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大,大到即使有太醫院提點的保證,依舊無法置信。
她……明明、明明是……不能受孕的啊……
以往的太醫那麼的,江晚衣也那麼……
怎麼、怎麼就會突然……突然又有了呢?
這、這、這……
“姐姐……”薑沉魚靠過來摟住她,凝望著她的眼睛,輕輕道,“姐姐,這是大的好消息不是麼?老終於大發善心,把虧欠你的通通補償給了你。”
薑畫月終於忍不住,哇地哭了出來,緊緊反抱住薑沉魚,哽咽道:“妹妹!妹妹!我有了!我有孩子了!”
“恭喜你,姐姐。真的,恭喜你。”薑沉魚到這裏,內心百感交集。一方麵固然是為畫月高興,誰能想到,明明被那麼多大夫都成不孕體質,在遍尋了那麼多奇方妙藥都不見效,已經對此不抱希望的畫月,竟然就懷上了龍種?另一方麵,則是對世事無常的嘲諷。
果真是……人算不如算。
爹爹算計了那麼多,想讓她成為皇後,但最終皇上之所以封她為後,卻是因為她和父親的決裂。
爹爹放棄了畫月,甚至畫月自己都放棄了自己,但老卻沒有放棄她,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了她最大的一份補償……
人算,幾曾能鬥得過?
但無論如何,這真的是近段時間以來最好的喜事。
太好了,姐姐。
真的……太好了……
薑沉魚的這份喜悅,在她當晚去禦書房時依舊不減,看著埋首奏折裏的昭尹,也越看越順眼:這個男人,在撇開帝王的尊貴身份外,儀容也是一等一的出色。眉長入鬢,鼻方口正,配以尖尖的下巴,相貌頗為精致。而他最好看的便是眼睛,瞳仁是暖洋洋的茶色,總是含著水汪汪的笑意,睫毛又長又密,一垂一揚間,不出的撩人。
他和姐姐所生出來的孩子,不管像誰,都會很好看呢……
想到這裏,薑沉魚忍不住笑了。
而那笑意被昭尹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便瞥了她一眼:“什麼事情,美成這樣?”
“皇上難道不高興?畫月……懷了龍種呢。”
昭尹扯開唇淡淡一笑:“高興。”
“皇上好敷衍。”
昭尹見薑沉魚難得一見地露出女兒般不高興的表情,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這下子,眉也開了,眼也眯了,算是真正地笑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要做父親的是朕,你卻比朕還要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