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女帝(9)(2 / 3)

懷瑾的話還沒有完,薑沉魚就跳起來衝了出去,邊跑邊喊:“備車!備車!我要去丞相府——”

懷瑾得對。

其實薛采比她更可憐。起碼,她還有父母姐姐,可薛采,除了一個還在冷宮裏的姑姑薛茗,就再沒有親人了。

如果自己真的在意這個人,不舍得他離開的話,就應該去努力留住他——這樣積極的手段,才是她薑沉魚一貫的行為啊。

薛采,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兩全其美的方法的。我不當皇帝,但你也不要走,好不好?好不好?

薑沉魚不由自主地抓著自己的衣襟,像抓著最真切不舍的希望。

一盞孤燈映寒窗。

竹枝在晚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聲響,越發顯得四周幽寂。

黑色的剪影映在白色的窗紙上,也仿佛靜止了一般。

——當薑沉魚踏入姬府,由崔管家引進內院,遠遠看著書房時,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景象。

薛采始終沒有搬出姬府,雖然成為丞相後,他本可以擁有自己的府邸,但他卻拒絕了。關於這點,薑沉魚心裏挺理解,換做是她的話,也會選擇留在姬府的。不僅僅因為這裏有公子留下來的氣息,更重要的是,姬嬰的府邸確實很方便,離皇宮很近,交通便捷,而且府內設施一應俱全,設計合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能用最少的時間得到最高的效率。

但此刻,當她親眼看到薛采在姬府中的景象時,卻又覺得自己錯了。因為,呈現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淒涼,住在這裏,怎麼會快樂呢?

崔管家跟在身後道:“自從薛相接手此地,就把下人們全都解散了,隻留下我和一個做飯的廚娘。我平日裏隻是幫忙做些日常的清理,其他事情是插不上手的。”

薑沉魚凝望著書房窗紙上那個伏案看書的人影,低聲問道:“他一直是這麼一個人嗎?”

“薛相性格比較孤僻,每日裏,隻有他的下屬們前來例行議事,鮮少有人拜訪。而且……”崔管家到這裏,歎了口氣,不知是傷感還是其他,“他不怎麼信任別人,沒有他的傳喚,我們都不得擅自進入他的房間。”

薑沉魚的心,越發沉重了幾分,她揮揮手,示意崔氏退下,然後獨自上前推開了書房房門。

正如窗紙上看出來的,薛采正在看書,聽聞聲響,也不抬頭,依舊埋首書籍之中。

他既然不招呼她,她也就不開口,先在書房裏踱了一圈。書房同她上次來看的,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看樣子,薛采也在刻意地保持原狀。掛在牆上的弓,也沒有被摘走,薛采還沒有準備好麼?

薑沉魚默默地觀察了一段時間後,踱到了書桌旁,探頭一看,薛采正在看的書是《六祖壇經》,便緩緩背誦了其中一段:“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親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若能鑽木出火,淤泥定生紅蓮。苦口確是良藥,逆耳必是忠言……”

果不其然的,背到這裏,薛采發出一聲嗤笑,目光卻依舊膠凝在書內,不肯看她。

薑沉魚索性伸出手壓住了那本書,道:“你見我來此,所以故意看這本書暗諷我麼?有什麼話為何不當我麵直言?”

“我與太後沒什麼好的。”薛采從她手裏抽出書,轉向另一邊繼續看。

“虧你還是璧國的丞相,當知亂喊這類稱謂,可是要砍頭的。”

“那就砍吧。”薛采十分地不以為然,“反正兩年前我的頭就該砍的了。”

“薛采!”薑沉魚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書,怒道,“看著我!”

薛采抬起眼睛,半耷拉著眼皮睨她:“太後有何吩咐?”

“不許這麼陰陽怪氣地跟我話。”眼見薛采又要嗤笑,薑沉魚也不知從哪兒來的想法,身體先意識地伸過手去揪住了他的耳朵。

薛采恐怕一輩子都沒被人這樣對待過,頓時怔了。

而薑沉魚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怎樣失態的事情,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薛采的耳朵,僵在了原地。

兩人大眼瞪眼彼此無聲地看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薑沉魚先自清醒,慌忙把手收回來,尷尬地藏到背後,咳嗽幾聲道:“總之,我是特地來看你的,你……不許擺著一副門神臉給我看。”

薛采靜靜地看著她,眼瞳深黑,仿佛是毫無表情,又仿佛是因為有太多表情所以反而解讀不出來。

薑沉魚的心,忽然間就軟了,放柔聲音道:“薛采,你一向明理,那麼,今日我便來跟你理。如果你能服我,我就聽你的話,但如果我服了你,你就得聽我的,乖乖給我重新回來上朝。你……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