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下去了。
方不讓帶著那名穿白裙的清秀姑娘落在後麵,同樣落在後麵的還有摸著下巴琢磨了半的段濟明。
他這人什麼都不好,就喜歡賭兩把。
輸給方不讓也就罷了,自家人,沒必要計較;
輸給程白也不算恥辱,這丫頭打牌一向厲害,腦子轉得比別人快,況且他在拉攏程白這件事上跟方不讓一樣,就沒打算放棄過,輸幾把打打關係也無所謂;
可輸給邊斜?
這聲稱頭一回上牌桌且看著也像是頭一回上牌桌的人,那就有點掉麵子了。
且對段濟明來,麵子是事。
重要的是這一晚上打程白帶著她這老大牌老大牌的助理來了之後,他壓根兒沒贏過,簡直像是被別人雌雄雙煞殺了銳氣。
他想了想,十分任性地決定,要把牌桌上的輸贏上升到戰略高度。
“東過來。”出了二樓這所謂的“閉門會議室”,段濟明眉頭一皺,招了招手,讓走廊上早已經等候了一會兒的女秘書附耳過來,狡黠地笑著,交代了幾句,“一會兒節目表演完……”
方不讓也是三十多的老男人了,雖然是後來才加入明誠的,但向來一號狠角色,從業十數年,認識段濟明也久了,一直知道這老狐狸葫蘆裏不賣什麼好藥。
但做事有度,頂多鬧著玩玩兒。
所以他都沒停下來聽聽他到底跟人交代了什麼,便招呼了一聲,帶著那年輕的姑娘往下麵去了。
整座別墅的區域非常大,因為早年用途的原因,連接著宴會廳的部分曾是舊年的劇院。這些年因為別墅常出租給組織機構,所以劇院經過改造之後正好作為會場,堪堪能容納兩所來參加跨年沙龍的這些人。
眾人都是知道活動流程的。
一開始就是用餐飲酒大家自由活動相互認識,轉到會場之後就跟尋常公司的年會差不多了,先自然是要請兩邊的大佬們出來做一些發言,然後是兩邊律所的普通律師們準備的節目表演,結束後才是一般人最關心的遊戲和抽獎環節。
程白的位置原本是安排在第一排的。
畢竟她現在是誌律所的高級合夥人,雖然才剛剛加入,但這點牌麵還是要給的。
邊斜身份特殊,又有費靖給他開後門,可以是誌公認的最大的關係戶,位置當然就在程白旁邊。
隻是他們到的時候,就看見了第二排的詹培恒。
詹培恒既不是誌的律師也不是明誠的律師,但誰讓他現在既跟程白有合作,又已經答應了方不讓的邀約要加入他的團隊?
所以他的牌麵其實也不。
因為他可能是今應邀來參加活動的人裏唯一一位收到了兩張邀請函的人,一張來自程白,一張來自方不讓。
於是程白理所當然地跟第二排的人更換了一下位置,帶著邊斜就坐到了詹培恒的身邊,笑著問他:“剛剛在樓上被拖住了,打了會兒牌,詹律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也沒見你上來?”
詹培恒戴著眼鏡,一臉的溫和,隻是眉頭微鎖,隱隱帶著幾分苦悶。
見程白來了,他才跟著一笑。
隻道:“八點過來的,但你知道這種場合我也不想應酬,一是你的麵子,二是明誠那邊,不好不來。所以剛剛在下麵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待著,想點事情。”
最近幾程白明顯能感覺到,詹培恒是真的在思考一些很嚴肅的問題的。
其實看他這段時間對甄複國這案子的態度,她隱約能猜出一些。
但這些都是詹培恒自己的事情了。
她並沒有往深了問,而是給予了詹培恒足夠的尊重,隻道:“那也挺好,方不讓剛剛就在上頭,我跟他不對盤。”
不過曹操,曹操到。
程白話音方落,眼角餘光就瞥見了那頭方不讓的身影。
對方原是往第一排去的,但目光往後排一掃,先看見了這邊的詹培恒,又看見了程白,竟徑直往這邊來。
“詹律。”
他竟是專程來跟詹培恒打招呼的。
一手手臂被他帶著的那年輕姑娘挽著,另一手卻伸出來與詹培恒握了一握:“年後詹律就要轉到明誠了,希望一切順利。”
詹培恒心下有些複雜。
實話,方不讓這樣的存在向誰伸出橄欖枝,都是極具誘惑力的,可他雖然答應了,但往後還真不好。
當下隻能道:“但願吧。”
這話就得有些不明確了。
這世間的事情從來都是沒有落地就不能算有定音。
而偏偏坐在詹培恒身邊的是程白。
且誰都知道他們最近有一個案子合作。
方不讓能有今的地位,顯然不是一個對細節毫無體察的人,幾乎立刻就察覺到了詹培恒這話裏所藏著的不確定性。
所以他目光一轉,就平靜地落到了程白身上。
但並不提這話茬。
隻是看著她道:“聽你團隊都還沒搭建起來,算上你那個不知道能不能用的助理律師轉正,也就三個人。我的邀請依舊有效,程白,真不考慮考慮?”
程白瞥了一眼前排落座的費靖,似笑非笑:“我大老板就在前麵呢,你這鋤頭揮舞得太勤快,當心一會兒回了座吃不了兜著走。”
方不讓還真沒把費靖看在眼底。
紅圈所和一線律所之間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他能力向來不差,真排位次未必就輸給費靖,況他向來目中無人的性情,哪兒管旁人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