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去你就去。”
程恪桃花大眼一抬,高挺的鼻子線條和不近人情的薄唇全露出一副陰騖的樣子,掃了祝賀一眼,沉沉的說了這麼一句。
祝賀這才戀戀不舍的又捧了一把瓜子可憐兮兮的上去了:“同樣都是大姐的鬼,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嗚嗚,就因為他是大姐夫麼,怪不得人家都願意潛規則,待遇就是不一樣啊,大姐,要不你也潛了我吧……”
程恪寒浸浸的掃了祝賀一眼,祝賀嚇的腳底都虛了,連滾帶爬就上了樓,瓜子都撒出去了不少。
我假裝沒聽見,繼續跟龔貝貝和耳釘他們一路閑扯。
龔貝貝看得出來羅蔚藍對冥婚的事情是個興趣缺缺的樣子,就趕緊坐到了我旁邊,說道:“陸蕎啊,冥婚需要準備的東西,我給你幫忙唄?”
“準備的東西……”我也想起來了剛才鄧先生是說過來著,續命需要的東西不多,主要是冥婚需要的東西多,就點點頭說道:“我也不懂具體準備什麼,回頭我問問鄧先生,問好了就開始弄。”
“我懂啊!”龔貝貝挺興奮的說道:“哎呀,這是養鬼師的必修課,你沒經驗,我告訴你!”
說著掰著修長的手指說道:“首先是兩口棺材……”
我滿頭黑線:“我還沒死,犯不著弄倆……”
“啊,這倒也是……”龔貝貝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心,說道:“該打該打,我這有點教條化了,畢竟是一個活人和一個死人的冥婚,比較不一樣,剩下的,我跟你細說哈……”
其實冥婚這種風俗一開始出現,就跟當初二舅媽家遇上的事情一樣,為了讓夭折的孩子進祖墳,所以就是一男一女兩個屍體,八字一合,棺材葬在一起,也就行了,儀式是別人幫忙的,可是現如今,是我們兩個既有心思,也會動的一起辦。
婚禮其實也不過是走個形式,程恪肯定是沒法子跟我去民政局領證的,也就跟過去的婚禮一樣,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之下,來完成了這件事情,按照陰間的程序將其“合法”化。
龔貝貝如數家珍的跟我介紹了一下,普通死人之間的冥婚,要先和了龍鳳帖,接著,跟活人一樣,雙方父母之間下了定禮,比如衣服,珠寶,喜餅之類的,當然這些定禮是紙糊的,到時候還要燒。
接著是雙方家人捧了兩個人生前的照片,合在一起擺著,用紅線圍繞了牽扯上,取了一個月老牽線的好意味,接著將男方的墳墓給啟開,將女方的棺材擱進去,重新合葬,立上了墓碑就可以了。
一番喧鬧鞭炮,親朋好友能熱鬧就熱鬧一下,禮成,接著雙方父母就可以用親家的身份來往了。
“怎麼樣?”龔貝貝挺興奮的說道:“明白了吧?”
“說來說去,程恪既沒有墓地,也沒有父母,陸蕎又是活人,根本沒法子下葬,你說的全是廢話啊!”耳釘嗤之以鼻的說道:“這就是你們西川的風俗了?”
“全國上下,哪兒不都是這種風俗麼!”龔貝貝不甘示弱的說道:“怎麼著,難道你們潭深鎮還有新招?”
耳釘將嘴撇成了一個“八”字,揮揮手,說道:“新招不新招的不說,你一看就是死讀書,沒有真正的出去做過買賣的。”
這話正是說中了龔貝貝的心事,她的那個身份,當然不會親自出去了,便忍不住發酸的反駁了幾句:“哎呀,這麼說,你懂?”
“那是必須的必,”耳釘坐起身來,一本正經的說道:“每一家遇上的事情都不一樣,你當然得結合著實際情況來了,就好比陸蕎他們,程恪要給定禮,怎麼燒?燒了陸蕎也收不到!還有,那兩方父母會麵捧照片,你找誰?別說程恪那多少年前的不可能了,我也不信,陸蕎他們家能願意。”
這話倒是挺戳心,我爸媽知道我跟程恪結婚,結的是個冥婚,不把我爆炒了不算完。
程恪……程恪活著的時候父母都那麼虛無縹緲的,更別說百年之後了。
忍不住看了程恪一眼,程恪隻是側頭望著我說道:“我會料理好的,你不用多想。”
龔貝貝看著程恪,滿眼的羨慕,再想著看看羅蔚藍,羅蔚藍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就不見了。
龔貝貝有點惴惴的,就沒跟耳釘做什麼口舌之爭,直接站起來去找羅蔚藍去了。
耳釘伸手夠了一袋子零食,用牙齒咬開了,哢嚓哢嚓開始往嘴裏扔,還帶著一種挺悲憤的表情:“要是姑奶奶在就好了,什麼講究她不知道?哎,可惜……那個流氓老頭兒,真要是敢沾我姑奶奶的便宜,看我不把他的牙打下來。”
程恪看也沒看耳釘,隻是站起來,頎長的身材站到了落地窗前麵,看那紛紛揚揚,越來越大的雪。
這雪來的倒是挺急,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將觸目所及所有的東西全染白了,整個玉寧立刻入了冬。
“明天大概會很冷。”程恪不知不覺,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我側頭望著他,隻見他一潭深水般的桃花大眼裏麵,也像是蕭蕭瑟瑟的下了雪。
“我說……”我低低的說道:“你想要在這個時候和我結婚,是不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沒有。”程恪抿一抿薄唇,說道:“隻是希望,你能早一點,做我的人。”
應該,早就是你的人了吧。
並肩跟他一起看雪,可是雪也像是下了一個沒完沒了,天色發沉,也沒有要停的樣子。
“看來今天鄧先生是沒法子請日子了,月亮不來。”程恪拉開了門,居然徑自走了出去。
一股子冷空氣從外麵撲了進來,凍的人打顫,夾裹這風雪,程恪踏在了雪上,往門口走。
他那鋒銳的身影在一片蒼茫裏,更是好看如畫。
我好奇,也就跟上去看他幹什麼。
隻見他蹲下身子,伸出了修長白皙的食指和拇指,仔細的將門口的距離測量了一下,認了一個位置,用紅線打了一個結,又在那個結上拴上了小小的一個鈴。
接著,手在那個鈴鐺上麵握了握,那個小鈴鐺上立刻沾染了一層專屬於程恪的陰氣。
這是……我好奇起來:“攝魂鈴?”
“上次你解決完了陰差的事情之後,遺落在枕頭邊兒上的,掛在了這裏,當個門鈴。”他淡淡的說道。
給陰差辦事的贈品?那個陰差人品……不,陰品還真是不錯。
對了,陰差也是通過那個勾魂索來查看鬼魂情況的,如果將那個陰差繩子上的攝魂鈴掛在了這裏,結上了程恪的陰氣,大概有什麼風吹草動,鈴鐺都能稟告給了程恪知道。
跟監視器一樣,倒是挺方便的。
說著,程恪站起身來,怕我冷,將我之前為了偽裝掛在了他脖子上的大圍巾取下來,圍在了我的脖子上
圍巾是挺涼的,但是沾染上了他身上那淡淡的檀香氣息,讓人心裏暖。
我揚起來對他笑,從他幽深的桃花大眼裏麵看到了倒映出來的自己,笑的真傻。
可他倒是不嫌棄,反倒是禁不住也薄唇彎彎,不自覺跟著我笑了:“真好。”
“嗯,真好。”
雪花飄散在我們的頭上,堆疊的兩個人都像是一夜白頭。
“哈哈哈,你老了。”我望著程恪想笑:“不知道,你老了是個什麼樣子。”
“不知道,”程恪修長的手珍惜的撫在我臉上:“我隻知道等你真的滿頭白發的時候,身邊的人仍然是我。”
“咱們有陰陽禦鬼之術啊!”我抬起手來握住了程恪微涼的手:“不是你,還能有誰?”
“但願。”
“什麼但願,是一定。”挺堅決的糾正他:“就是你,隻能是你,非你不可。”
“好。”
話簡單,但對程恪這個石膏臉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寵溺了。
“你們兩個玩兒浪漫也不帶這麼玩兒的啊!”耳釘一個毛蓬蓬的腦袋從別墅的窗戶裏麵探了出來:“凍死你們!”
“進去吧。”程恪望著地上厚厚的雪,矮身一下子熟練的將我背起來。
“就幾步路!我自己走就好!”
“別動。”程恪清越的聲音好聽的從身下響起來:“腳會冷。”
趴在他不算寬闊卻永遠平穩的肩膀上,確實覺得心滿意足。
進了屋,程恪將我放下來,將我頭上和肩膀上的雪拍下來,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像是考古學家從棺材裏麵取文物一樣。
呸……也真是服了自己,什麼怪心思。
晃了晃頭,甩了程恪一臉的雪花,程恪皺起眉頭來,有點嫌棄的嗬斥道:“抖什麼。”
“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上輩子我是個撥浪鼓。”
“你……”
“哎呀,這一覺兒睡的倒是挺好,”隨著實木樓梯那不堪重負,嘎吱嘎吱的響聲 ,我側頭一看,鄧先生正從樓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伸懶腰,身體幅度越大,那樓梯響的也就越厲害,讓人懷疑那樓梯隨時會斷了。
“鄧先生?”我側過身子:“我姥爺呢?”
“不知道啊!”鄧先生擺了擺肥厚的手,說道:“別問我,我又不是他媳婦。”
你要是他媳婦就糟了。
“我說,這個地方管飯不?”鄧先生開口閉口都是個吃:“餓壞了沒力氣做法事。”
“放心吧,絕對餓不著您!” 正這個時候,龔貝貝也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過來親親熱熱的挎我的胳膊:“走,做飯去。”
“行。”我挺痛快的就答應了:“要不先買點菜?”
“放心!”龔貝貝比出來了一個“ok”的手勢,說道:“我早預備好了。”
跟著龔貝貝進了廚房,隻見那個廚房是寬敞又透亮,不愧是這樣一個富麗堂皇的別墅裏麵的,就是相得益彰,不由不讓人歎一句,有錢就是好。
而龔貝貝預備好了的東西,居然是各類鮮活水產有機食品,一看就很貴的那種。
開始著手清洗食材的時候,龔貝貝拎了一隻螃蟹在水龍頭下麵衝,挺羨慕的說道:“你的程恪真好,一看就讓人羨慕,其實找老公,管他是個什麼來路,對自己好,而且是能堅持著好,也就夠了。”
別人誇程恪,總讓我覺得比誇獎我更高興,我忍不住就笑起來:“羅蔚藍人也很不錯啊,又是跟程恪流著一樣的血,說不準,他們羅家是祖傳獨門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