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
我低下頭,望著那個小小的鏡子裏麵,映出了很多的孔明燈,深深遠遠,閃閃爍爍,看上去非常的好看:“這個是……”
話還沒說完,我就看出來了,怎麼,這個鏡子隻映照出了燈,沒照出來我?
剛才鄧先生說的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這就算是吧?
我趕忙抬頭說道:“鏡子裏麵沒有我了……”
“嗤……”鄧先生也沒回答,隻是手一抬,將那個寫著我們生辰八字的符咒給拿了起來,點在了我和程恪鏡子之間,火苗子湧上來,像是爆竹的芯子一樣,引了火。
“走!”
我隻覺得,鄧先生那暖烘烘的大手,一下子拍在了我的後腦勺上,整個人像是被拍了迷魂藥一樣,不由自主是個暈乎乎的感覺,像是整個魂兒都被拍出來了。
可是我的魂被長生壓的死死的,大概趕也趕不出來。
回過神來,睜開眼睛,倒是覺著眼前像是換了個地方。
星辰和孔明燈全都沒有了,一切,都是黑洞洞的,側過頭,發現身邊程恪也不見了!
果然換命沒那麼簡單,難道姥爺跟鄧先生商量了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坑我?續命我是一竅不通,當然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不管動了什麼手腳,那肯定也是防不勝防啊!
這下子可好了,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找誰哭去!
“程恪……”帶著最後殘存下來了的一絲希望:“程恪?”
沒人回應我。
我慢慢的就從“不敢慌”到徹底的“慌”了,轉過身就從那個“並床”上下來,對了,“並床”還在,跟在醫院裏麵那次一樣,東西全沒變,隻是人沒了……
上次是因為跟陰差通了陰陽,那這一次,是不是也跟上次一樣……
“這是第三次了。”果然,又是那個熟悉的涼涼的聲音:“我當陰差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跟一個勾不走的活人見了這麼多次麵。”
“嘿嘿嘿……”我僵硬的將脖子給扭過來了:“陰差大人,好久不見,這麼巧啊……“
果然,回過頭去,那個陰差還是跟每次見到的時候一樣,微微歪著脖子,衝著我眨了眨眼睛:“巧?我看你這個命,挺刁鑽啊!”
“過獎了過獎了。”我訕訕的說道:“陰差大人這次來,是為了我續命的事情?”
“那當然了。”陰差一雙手從斜襟的衣服裏麵掏了掏,掏出了一個張紙和一個黑糊糊的東西:“這不是你提交的申請麼?事情正好是我管,又正好是你,嘖嘖嘖。”
陰間的陰差可並不少見,可是連續三次碰上的都是同一個陰差,這個幾率可就很少見了。
“這就是緣分哪大人!”我熱淚盈眶的說道。
“哼。”陰差晃了晃手裏的東西:“就這個沒錯?”
定睛一看,隻見他那慘白的手裏拿著的,是剛才被鄧先生燒幹淨了的那張寫著我生辰八字的符咒,還有一個烏黑的小人兒。
是我和程恪的頭發編織出來了的那個小人。
“那,”我忙湊過去,小心翼翼的問道:“陰差大人,這個命,具體要怎麼續啊?”
“你跟著我走一趟。”陰差看了看手上的東西,是個公事公辦的口氣:“這個流程,在你們陽間,好像是要被稱之為,跑手續?”
“那肯定。”要是在陽間結婚辦準生證之類的,政府部門跑一跑這個手續還是很必要的:“不過,我的魂兒被長生給壓住,還能跟您走遠了麼?”
我還記得上次在陰差的備忘錄裏麵,勾魂索都帶不走我。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陽間那個胖子,用了一套法子,暫時將你靈魂跟身體的線,以通牒的方式放鬆了,”陰差說著,衝著我背後努努嘴:“你看。”
我回過頭,發現自己的身後,有一條長繩子似的東西正懸掛在了我的手上,而我手裏,還捧著那個小鏡子呢。
鏡子裏麵,依然映照不出來我。
這套“通牒”的方法,是類似於把拴狗的鏈子調長了一點的意思,讓我活動半徑可以變大的感覺。
但是轉念一想, 呸,這個是什麼破比喻。
“行了,別想些個有的沒的。”陰差轉過了身去,衝著我勾了勾手指頭:“過來簽文書。”
續命原來還需要自己簽文書?這個感覺可是很新鮮啊!
順口問道:“那……不用帶著給我續命的那個鬼?”
“給你續命,又不是給他續命,帶他幹什麼?”陰差耐心的望了望我:“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我趕緊就跟上去了。
陰差引著我過來的這個地方,跟上次來的鬼門關差不多,天上地下,是灰蒙蒙的,看不見日月星辰,倒是稀稀疏疏的,偶爾能看見了一些來來往往的人影。
因為那個陰差倒是不算很凶,甚至還算得上麵冷心熱的,我就打蛇隨棍上,趕緊指指點點的問道:“大人,那些人來來回回的,幹什麼的?”
陰差沒好氣的橫了我一眼:“這種地方,你說能是幹什麼的?除了跟你這樣跑手續的,就是我們這些個公職人員了。”
“哎呀大人,一定得是特別天賦異稟,才能當上了公職人員吧?”我也露出了一個挺崇拜的表情來:“那肯定跟我們人間考公務員似的,非得出類拔萃才能搶到了有限的名額,十萬大軍過獨木橋啊!”
一聽我這話,陰差露出一個挺得意的表情來:“考公務員?和你們人間那種考公務員比起來,我們這種公職可是難上多了。”
“哎呀,跟我想的一樣,大人您就是個鳳毛麟角的人才啊!”我順著話頭說道:“話說,您是怎麼當上公職人員的呀?”
陰差挑起了眉頭來:“你想知道?”
“想啊想啊!”
“就是不告訴你。”
我隻得扯了扯嘴角,賠笑說道:“大人不方便說,那就算了……就跟我們人間一樣,也是簽訂了保密協議的,我理解我理解。”
陰差跟看好玩兒似的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弄的我後背一陣發涼,又有點害怕。
但是他倒是也並沒有找我的麻煩,隻是十分悠閑的繼續往前走,我則亦步亦趨的跟在了後麵。
一路來來回回的陰差全像是這個陰差的模樣,衣著是怪了點,可全是近似於人的一個模樣,並沒有看見傳說之中的牛頭馬麵,黑白無常之類,我想著問問那些城隍廟裏麵標注出來的陰差小鬼究竟在哪裏,可是話到嘴邊,又還是沒有開口。
萬一陰差心情好,真的帶著我去開眼界,那可就不大好了。
縮著脖子跟著陰差走了一段時間,過了一條黑漆漆的甬道,進來之後,就能聽見了各種各樣的慘叫聲。
男女老少的聲音都有。
我心裏發緊,懷疑這就是所謂的十八層地獄之中的一處。
“這裏是下油鍋的地獄,”陰差像是看明白了我的心思,湊過來說道:“所以叫的稍微慘一點,不過到了吞金的地獄,就沒這麼吵了。”
“吞金?”我問道:“金子是怎麼個吞法?生吞?吞不下怎麼辦?”
“你怎麼這麼笨?”陰差看了我一眼:“當然是將金子融化了,成了汁水的樣子,再用大勺自喉嚨給生生灌下去了。”
我整個人身上的汗毛都給豎起來了,如果100攝氏度的開水灌進去,人的內部器官都會被燙熟了,要是熔點那麼高的金子下了肚……
難怪叫不出來……
“說起來,拔舌地獄那裏也很安靜。”陰差繼續一邊走一邊說道:“那些個造謠生事,惡語傷人的,舌頭都給拔下去了,也沒法跟活著一樣吵吵了。”
“是是是……”
“所以十八層地獄,真的是存在的,萬萬不能做了壞事,”陰差隨口說道:“不然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肯定。”看到聽到了那種場景,誰還敢幹壞事說壞話!
“下次要是有機會,就帶著你看看,可惜今天是不行了,”說話間,我們已經出了那個甬道,到了一個分成了很多隔間的地方,陰差認了一個門,就帶著我進去了。
我這心裏平靜了一下,又想起來了上次在鬼門關遇險,裝扮成了程恪的羅蔚藍被陰差追逐的事情,就小心翼翼的問道:“上次,那個綁架了我的人,是不是特別狡猾,怎麼能從您的手裏給逃出來的?”
“綁架了你的人?”陰差露出了一個滿頭霧水的樣子:“逃出來了?”
“您是不是忘了?”我接著說道:“就是背著我的那個,後來在您的眼前,還敢跑,簡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