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溝壑連綿的三清山，連天接海隅，高聳入雲的蒼翠山峰萬如碧玉製成的發簪。
攬月軒內，一壺剛沏好的龍井正冒著屢屢清煙，花紋縷空的楠木椅上，白衣長者正愜意地讀著竹簡，一手敲擊著扶柄，隨意的動作透露出此人心中的未雨綢繆。
貼花白紙窗上，隱隱浮現出一個窈窕的倩影，陸沉浮不動聲色地笑了，他果然料得沒錯。
紅木雕花門輕悠悠地被推開，一角雪白紗裙拂過門檻。
“爹，我回來了。”曼璃猶豫著進屋，微微欠了欠身。
“阿璃，怎麼？你終於想通了？”白衣長者放下竹簡，關切地起身，輕輕按著曼璃的肩。
“嗯，”曼璃聽話地點了點頭，“這婚事來得太突然，女兒一時無法接受，所以出去散散心，現在想明白了，自然願按爹的吩咐。”
“那就好……”陸沉浮負手而立，他看著曼璃，眼神如針。
“像幻水宮這樣大的門派，女兒都覺得有些高攀不起呢……”曼璃微笑著開口，略帶幾分試探，她要確定爹是不是真給她龍血珠作嫁奩。
“放心，爹答應給你龍血珠作為嫁妝，如此奇寶贈予你，怎麼樣也風光了吧！”看出了女兒意思，陸沉浮朗聲而笑。
“多謝爹爹。”
“前些日子，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去，拍了閣內的幾個人暗中保護你，”陸沉浮斜睨了曼璃一眼，捉摸著少女臉上一分一毫的表情，“誰知那罹燁果然對你不安好心，與我閣內的人鬥上了，雖然重傷我屬下，但他自己也中了《環夢曲》，嘿嘿……真是報應，誰讓他故意折磨你這麼多年……”
曼璃聞罷，疑惑地抬頭，“爹怎麼知道……他折磨我？”
那天罹燁放完狠話之後，她回到流雲閣什麼人也沒有見，什麼話也沒有說，可爹怎麼會知道……
陸沉浮陡然一怔，卻依然麵不改色，微微笑道，“我猜便是如此……對麼？”
“不錯……”雖然心有疑慮，曼璃依然不動聲色。
“好了，阿璃，”陸沉浮望著失而複得的女兒忽然撫掌而笑，“不開心的事何必多想，來，嚐嚐爹新沏的龍井茶，這在江南可是茶中極品啊！”
“好。”曼璃故作高興地笑了起來。
紫砂壺傾瀉，濃鬱的茶香彌漫開來，茶杯甚小，曼璃也無心品嚐，三口兩口便喝了下去。
陸沉浮見狀，滿意地笑了，“阿璃，此次回來，你該不是為了幫那小子拿解藥吧？”
曼璃心下一驚，隨即盈盈笑道，“爹多想了，女兒怎麼會呢？他走他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便是……”
“是麼？”陸沉浮重新坐回楠木椅，漫不經心地讀著竹簡，“阿璃，你看看你的右手手心。”
曼璃怔了怔，隨即抬手，隻想右手掌心中出現了一個詭異的藍點，“這是什麼？”
“這是噬心蠱，我剛才將它混入了你的茶水中。”白衣老者莫測地半揚起嘴角，“你莫要怪爹，爹不知道你會不會那了龍血珠便跑，因此隻能這麼做……”
“爹……”
“這噬心蠱每夜子時便會發作，半個時辰之內心痛如絞，夜夜反複發作，直至拿藍點畫成一道直線到達心口之日便是死亡之時。”
“什麼！”
“不過，你也莫怕，”陸沉浮眼神慈愛而危險，他伸手拍了拍曼璃的肩，“隻要你乖乖嫁入幻水宮，洞房花燭夜一過，爹立時給你解藥……”
流光如白駒過隙，三清山上，今日群雄彙聚！
隻見蜿蜒的山路上，各大門派率領龐大的隊伍歡聚一堂，此時騎吹相喧逐，浩浩蕩蕩的人馬彙聚在流雲閣，桌桌酒席在豔陽下色彩分外鮮豔。
白玉砌成的高台之上，舞女裙亭亭如蓋，曼妙的姿態飄逸如夢，最前端的金座上，白衣長者笑聲宛如黃呂大鍾；而另一側端坐的幻水宮宮主玄城，依然是白袍黑發，英俊超然如神。
高台中央，舞袖的掩映下，鳳尾狀的琵琶曲頸四相，素手輕撥著龍香柏的琴弦。
曼璃一襲純白拖地長裙，深藍腰帶上係著一縷青色流蘇絹花，袖口領邊繡有淺藍色嫋嫋花蔓，她氣若幽蘭，笑容笑柔美而大方，三千青絲用銀簪綰了個追月髻，簪尖垂珠細如水漣，盈盈搖曳在煙霧中，略帶幾分縹緲的雨意。
信手撥弦，一首《霓裳羽衣曲》奏畢，眾來客也已紛然入座。
“我陸沉浮有幸覓得良婿，今日在此英雄大宴上，將小女許配給幻水宮宮主玄城！”
白衣老者笑聲宏亮，引得場下掌聲如雷。
曼璃纖腰一擰，嫋娜地站起，上好的美酒佳釀泊伯入杯，她手舉青銅雕花杯走向未來的夫婿，屈膝斂巾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