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明月漸漸隱去,鍾七也沒有再次采氣的心情,隻是靜靜盤在法壇之上,雙目微闔。
感應到體內汩汩流蕩好似水銀,鉛汞一般的月華精炁,抱定子午印,觀想紫河車,承載五髒精微之氣,搬運月華,穿紫府,過丹台,上鹵門為元神胎光洗練,過上下脊柱十二重樓,徑歸雙腎。
這個步驟,乃丹功次第,術語詩曰:“烹成不死鉛中汞,結出長生水裏銀”也就是以胎光洗練月華,烹作水銀。
後麵河車運汞歸雙腎,也有名堂,叫“河車搬運下精宮”,這些功夫,都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凡丹書傳承,都以各派術語編成丹詩,他人僥幸得去,沒有深厚道學修養或師父耳提麵授,如看天書。
所以什麼撿一本紫府天書或地闕金章自學自練什麼的,當笑話聽就成。
行功不覺歲月長,轉眼天光大亮,鍾七睜眼起身,扶正壇場經幢,符幡,出洞登崖,隨著日出,打了幾套拳法,活躍筋骨。
至於吞吐太陽精炁,以他功行內練,還差之甚遠,天降流光火雨那日,鍾七貿然一試,不想真引來太陽精炁落下,差點兒把他五髒俱焚。
幸好隻是一縷,不然把肉身燒成灰燼都是輕的,弄不好連元神胎光一並燒散,怕是鬼都做不成。
或許是腎水充足,鍾七精神抖擻,此前采集地氣損失,悉數恢複。
而且一連數套剛猛拳法下來,依舊是龍精虎猛,臉不紅氣不喘,這要去了凡間,都能一夜駕馭數十個小娘。
幾路拳術煉罷,鍾七輕吐一口濁氣,乘薄霧下山,一路登崖過嶺,兩邊兒喬鬆古柏,不一時,即至觀外。
自之前新神像落成之後,將軍廟也趁機闊建了一番,擴地數畝,分作前後左右四庭。
前庭伏魔宮,左右各有側殿,宮前闊有數十丈方圓,殿前擺下將軍廟傳承數百年一座三足八卦香鼎。
東西兩庭,俱是飛簷鬥拱,青瓦樓房,廨堂,灶屋,唯有後庭占地最廣,是些水榭花壇,亭,台,閣,樓,是眾道打坐煉氣,習武學經之處。
鍾七自後門而入,就見那庭院兒裏一竿兩竿修竹,三點五點桃花,幾個年輕道人,或一字巾,九華巾,在挑水運漿,或修剪花草,或跌坐花壇,打坐冥想。
“鍾師叔,你出關下山了?”正修剪花草的承法見鍾七推開後門,抬頭問道。
“師叔…”
“鍾師叔…”
一言驚醒餘下道人,悉數廷下手上活計,紛紛起身站定,躬身行禮道。
鍾七含笑點頭,一一回禮,笑道:“極靜思動,下來看看,貧道不在這些時日,可有要事兒發生?”
“恭賀師叔出關,觀中一切安好”
“隻是山下亂象紛紛,香火漸少”
“是啊,最近師父還在考慮,要不要置辦些田地,我們自家栽種,免得日後無錢可用,無糧可吃…”承法幾人七嘴八舌的插話回道。
鍾七聽罷頷首點頭,負手輕笑道“入山時雪蓋枝頭,出洞時春暖花開,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也不曉得現在是那年,那月了…”
一邊兒托著一柄拂塵打坐的承玉聞言一愣,轉而道:“師叔你才閉關不過數月哩,那有甲子歲月,真堪當甲子,恐我等已為塵土一堆了”
承法摸摸腦袋猶豫道:“師叔是想問現在天下是何人當家做主,用得是什麼年號罷?…”
見鍾七笑而不語,承法思量片刻道:“咱們梁州是宣化十六年四月初十,不過據中原討伐南梁的檄文稱,羯趙皇帝改元為神武元年四月”
鍾七聽罷,默然擺手示意眾道各自去忙,便負手低頭往主持院中而去,隻是心中暗道:
“照如此看來,胡雖無百年之運,但能建章改元,傳檄天下,恐怕根基已然漸漸穩固。
南梁雖偏居東南一偶,但有長江天險,對天下,對長江以北,也依舊有很強的影響,弄不好就是隔江而治的格局了…”
行至賈清風樓下,黃襖童兒侍立門前,見鍾七來了趕忙行禮道:“師叔稍待,容我通稟…”
片刻之後,鍾七與賈清風相對而坐,幾個童兒端茶奉果,侍立一旁,鍾七不由笑道:“師兄,才幾日不見,怎麼觀中有多了這些規矩,恁得繁瑣,渾不似個修行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