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老式平房,兩間臥室相對,中間是客廳,廚房在平房後麵,是獨立出去的一間。顧安在左右兩間臥室巡查了一圈,出來的時候麵色有些深沉。
“怎麼了?”
傅正察覺出來,趁著喝水的間隙將顧安拉到一邊,顧安雙手交叉在胸前,疲倦的身子靠在廚房的門沿邊。
“我剛剛在左邊的房間看到一張全家福,照片上的那個女孩,我們昨晚見過。”
傅正臉色變了變。
“不會這麼巧吧,你是說——”
“嗯,我記得那個男人叫她恬恬。”
看到傅正滿臉驚恐伸手在自己頭上做著繞圈圈的手勢,顧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淡淡地應了一句。
傅正沉默了一陣,抹抹嘴又去了大屋門口,
“阿姨,您慢點,我來幫忙。”
傅正負責從旁邊的小倉庫裏搬出那一筐筐的鹹魚,女人就負責把它們在鋪平來曬,忙碌的間隙,傅正似有意無意地找著話題閑聊。
“我以前聽陳叔說,你們有個女兒叫恬恬,這次來怎麼沒看見啊。”
“恬恬有時候會住在縣城同學家裏,昨天就沒回來,應該今天下午就回來了,等她回來讓她給你們做飯吃,我們恬恬廚藝好嘞。”
女人並未察覺到這個問題中所隱藏的深意,她提及女兒時那滿臉的歡喜和驕傲讓顧安不由覺得刺痛。
倉庫的魚剛搬完,傅正堪堪直起腰身,正頭暈眼花之際突然聽見身後一道倉皇的聲音。
“陳嫂,不好了,陳大哥出事了!”
——
等顧安一行人趕到旌陽縣城醫院時,陳忠已經由醫院下達了死亡通知書。
麵色蒼白的女人在看到行動病床上蓋著的那塊白布時,原本還強撐著的意誌徹底崩塌,顫抖的手還沒伸出去,整個人就仰麵一躺徹底暈了過去。
將陳忠送到醫院的村民一臉痛心,喃喃自語:“還是不看的好,活人總歸要活下去。”
顧安也沒敢看,傅正為了確認這個人究竟是不是陳忠所以掀開了白布,繼而在洗手池足足幹嘔了十分鍾。
“是他。”
傅正臉色慘白,同正給他遞紙巾的顧安確認。
“太巧合了。”
“是啊,太巧合了。”
那位村民是在去縣城進貨的路上發現的陳忠,判斷應該是車禍,整個人被撞飛出去直接摔出護欄掛在陡坡的樹杈上,把人救下來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
偏偏村莊去縣城的那一段路上沒有監控,陳忠又是天沒亮出的門,所以這一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清楚。
陳嫂反反複複暈厥了數次,顧安這才知道原來一個人悲傷到極致是哭不出聲音來的,隻能啞著嗓子嘶吼,捶胸頓足的樣子讓人實在不忍心麵對。
期間醫生來了一趟,拿了一隻密封的塑料袋,裏麵裝著陳忠身上的鑰匙、錢包和手機,陳嫂根本無力去接,顧安替她接過了,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光。
“阿姨,您知不知道陳叔的手機密碼?”
解開了手機密碼,已經破碎不堪的屏幕投射出微弱的光,顧安握著手機的指節微微泛白,她的心底流竄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這情緒近乎將她吞滅。
是憤怒還是自責。
她丟下手機,飛一般地跑出了醫院。
陳忠的手機在淩晨三點收到了最後一條消息,消息內容是她的女兒陳恬恬向他坦白自己愛上已婚男人,並要跟這個男人私奔。
陳忠在三點零五分時候回了六個字:爸爸馬上過來。
顧安眼眶灼熱,她可以想象一位父親走在那條漆黑夜路上的焦灼心情,可以想象車禍來臨時,他心中還有牽掛未了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