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做一場戲
“……星星。”
低沉的啞聲突然在耳邊響起,丁淺受驚側身,看清了顧景琛的麵龐,這才按捺下本能的攻擊反應。
她無奈地舒了口氣,平緩心跳:“顧學長,從我背後接近這種行為,很有可能對你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
顧景琛挑了下眉:“就像董晟?”
丁淺也玩笑:“看在革命友誼的份上,我盡量不當眾那麼做。”
過了一秒,她微蹙眉,不解地望向顧景琛:“顧學長,你為什麼那樣稱呼我?”
——從初中就極度好奇的問題,至今沒能得到答案。
顧景琛與她對視,眼瞳深邃,似有深意。
兩秒後他掀起唇角,視線移開:“你猜。”
“……”丁淺轉身,“我該回去了。”
顧景琛點頭:“一起。”
丁淺一頓:“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
顧景琛似笑非笑地側眸望她——
“我們不是純潔的革命友誼嗎?”
“……”
丁淺認命,“學長請。”
兩人於是就真的一前一後進了包間。
顧景琛走在前麵,身高腿長,氣場也足,一開房門,熱鬧的房間裏就由點及麵,頃刻安靜。
這種時候,丁淺非常地不想露麵,可惜走在前麵的顧景琛站住了。
她要想關門進屋,非得繞開這人。
於是房間裏正準備帶頭招呼一下的方部長,就瞧見自己部裏新收的係花學妹,從他們自帶中央空調製冷效果的顧主席的身後,很是乖巧地走了出來。
眾人焦點頃刻轉移。
努力降低存在感沒成功,丁淺實施plan B,一臉無害地迎著眾人注視。
她晃了晃手裏手機:“出去接了個電話,恰好遇見顧主席了。”
“嗯。”
丁淺身旁的人聲音低沉平靜。
她還沒等欣慰於對方配合,就聽見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顧景琛重複了兩個字——
“恰好。”
意味深長,不緊不慢。
丁淺:“……”
盯著顧景琛的背影,感受著房間裏莫名詭異起來的氣氛,丁淺暗惱。
——什麼革命友誼?
她看分明是階級敵人。
丁淺回到自己的位置,剛一坐下,就聽見旁邊張珊珊打趣——
“可以啊學妹,出去接電話都有這豔遇。”
“……豔遇?”
似乎沒聽出丁淺語氣之複雜,張珊珊笑道:“如果真能拿下顧主席,那你可就成了我們大的不朽傳了,拿出去都是我們技術部的活招牌!”
丁淺:“……”
——是她之前對技術部的職能有什麼誤解麼?
……
顧景琛來之前,房間裏的幾桌就已經吃得差不多,準備玩點遊戲。
這邊顧景琛一到,兩個部門的女生裏興致也高了不少。
外聯部素來是放得開也玩得歡的,副部主動站起來提議“傳紙巾”,其餘成員紛紛響應。
丁淺和宋瑤這般還未經曆過大學“熏染”的學弟學妹們,對這遊戲都是一臉莫名。
於是有人自告奮勇起來介紹遊戲規則。
遊戲規則算是簡單粗暴——
在場所有參與者圍成一圈,拿一塊桌上紙巾,依次傳給旁邊人,期間雙手後負,隻能依靠嘴唇交接那塊軟綿綿的紙巾。
未傳遞成功,接受懲罰;完成單次傳遞過程的兩人的嘴中必須分別有紙巾碎片,否則同樣接受懲罰。
一聽完這遊戲規則,屋裏的學弟們多數興奮了。
丁淺是真的怔了一下,回神時宋瑤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裙擺。
“接不了,就認輸。”
丁淺給她做口型。
“為了增加遊戲趣味性哈,”外聯部那個副部還在逗笑,“男女混坐——顧主席身旁可就兩個位置,學姐學妹們大膽上啊。”
……嘖。
丁淺感慨而同情地瞥了一眼那外聯部副部。
——還真有不怕死的,就顧景琛那記仇的個性……
丁淺無意地望向顧景琛,然後身形一僵。
她視線落點所在,安靜漠然的男生正掀起眼簾,兩點漆黑微涼的墨色瞳仁恰是望了過來。
見與她對視,顧景琛唇角難以察覺地勾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之前那點淡漠的情緒。
唯獨他的下頜,似是無意地朝身旁輕輕一撇。
“革命友誼?”
男生薄唇微啟,眼瞳深沉地做口型。
“……”
丁淺把臉扭開。
這男人的危險係數,就像個炸藥包。
很可惜,她還沒有為革命友誼視死如歸的覺悟。
而此間,那外聯部副部引誘的話音之後,房間裏還真有了幾個蠢蠢欲動的。
“我……”
就在外聯部一個新學妹臉色微紅地要開口時,顧景琛驀然站起身來。
他走到椅子後麵,單手將自己的空椅拎了起來,修長的腿邁開,繞著整個房間走了半圈。
“啪。”
椅子落地。
椅子旁邊麵無表情的丁淺:“……”
她沒去就炸藥包,炸藥包來就她了。
而顧景琛之前動作間都神色淡漠,就好像隻是原來那個位置坐得不耐煩了,起來換個地方。
唯獨等椅子落下後,他清雋的五官間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情緒。
“丁淺學妹,”他垂下眼簾,墨涼的瞳子漾著一點水中月似的笑意,往右手邊一瞥,“介意我坐這兒?”
“當然。”
丁淺深呼吸,微笑抬頭,模樣乖巧,杏仁眼漂亮得像隻無害的貓,“不、介、意。”
屋裏其他人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外聯部副部曖昧一笑,“趕緊的,其他人也就座了啊。”
丁淺右手邊本來就是一個男生,左手邊的宋瑤也被顧景琛隔開之後,兩人身旁都成了異性,完全不需要再換位置。
於是,丁淺隻能保持一副乖巧完美的表情,安靜地磨著牙等遊戲開始。
第一輪的第一個開始者,是轉勺兒決定,指向了顧景琛左邊的第四個人。
大概是因為在場一半都是沒玩過的,業務不很熟練,前三輪都沒等傳到丁淺這兒,前麵就有人受罰了。
懲罰內容也是讓丁淺大開眼界——
用屁股在空中寫字、跟身旁人三百字以上不重複告白、選一名異性行吻手禮……
因為第三輪是在丁淺右邊的男生接紙巾時失敗,重新傳遞的第一環就在丁淺麵前。
看著那片完整的紙巾,丁淺微垂著眼簾,專注而心地接了過來。
轉向顧景琛時,她心裏鬆了口氣。
這片紙巾此時除了她咬著的一角,以及被之前那人咬掉的一片外,毫無缺損,傳遞起來應該沒什麼難度。
轉身後,避無可避,丁淺近距離欣賞了下。
眉峰淩厲,眼窩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這人是畫出來的吧?
丁淺正腹誹著,顧景琛驀然有了動作。
他俯身過來。
有一瞬間,丁淺覺得自己幻視似的看見男人淡漠緊抿的唇角輕輕地挑了一下。
不等思索,她就見對方放棄了左右兩個稍一側臉就能咬到的紙巾棱角,奔著最下麵的那一角,徑直俯身。
丁淺情不自禁地輕吸了一口冷氣。
由此,本就軟塌塌地垂著的紙巾,最下麵那一角幾乎貼到了她的鎖骨上去。
男人俯身的動作一頓,撩起視線,眼瞳幽深地望了她一眼。
丁淺:“……”我是無辜的,你信麼。
房間裏的眾人也目不轉睛地盯了過來,有人哄笑著擎起手機來。
閃光燈哢嚓一亮,顧校草壓著上身傾在女孩兒鎖骨之前、眼簾微掀而眸光深邃的照片,就被定格下來。
一感覺到被拍了照,丁淺就要轉身去阻止。
“……別動。”
身前那人驀地啞聲道。
女孩兒背脊一僵,最後還是停住了身形,乖乖地等顧景琛取紙巾。
兩人之間距離愈來愈近了,近到丁淺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那人微灼的呼吸吹拂在鎖骨上。
然後輕輕一勾,似有溫涼撫過頸上肌膚一處,紙巾一角被那人卷進唇舌之間。
動作停住。
丁淺不解,垂目望去。
伏在她身前與鎖骨平齊的位置,男人正掀起眼簾,自下而上慢慢撩起視線。
含著紙巾的薄唇微抿。
眼瞳漆黑,深邃得惑人。
丁淺不自禁失神,屋裏其他人也呆住——
平素的清漠淡然不複,此時的顧景琛,連每一根眼睫都透著令人唇幹舌燥的勾引味道。
嘶然一聲輕響,紙巾被從中間分離。
顧景琛直身回去,薄唇間銜著一片紙巾,視線也從丁淺臉上收回。
那人清雋五官間重歸淡然清漠,之前令人心跳超速的畫麵仿佛隻是他們的錯覺。
像是令人窒息的海潮從身周退卻,丁淺吐出了紙巾,然後輕輕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當真是個炸藥包。
——被看一眼,能要了命。
房間裏其他人這才紛紛回神,諸多頗有深意的目光在丁淺身上掃過。
丁淺悉數無視。
遊戲而已,顧景琛和她都遵照規則辦事,誰還能了閑話去?
然而。
“我認罰。”
顧景琛聲線平靜,扯下了唇間那塊還剩了半張的紙巾,沒再向下傳遞。
這一瞬間,丁淺就覺得自己身上彙聚的目光沉了三分。
……有刁民想害朕。
丁淺絕望而麵無表情地想。
外聯部副部張晉生不覺意外,反應極快地拿起手機,懲罰軟件的界麵送到顧景琛麵前。
“顧主席,抽一個唄。”
顧景琛抬頭,伸手在手機觸屏上一點。
張晉生拿起來一看,樂了——
“壁咚在場一位異性,對視六十秒。”
副部話音一落,全場目光落到了丁淺身上。
剛拿起水杯啜了一口,平壓內心躁動的丁淺身形一僵。
在場異性一片,都看她做什麼。
而且……六十秒?
這怕是要搞集體謀殺。
滿桌唯獨顧景琛垂著眼簾,視線沒動。
他右手修長白皙的五指在桌上輕輕一叩,餘光瞥見身旁女孩兒微滯的身形。
“罰酒吧。”
低沉幹淨的男聲在房間裏響起。
拒絕接受所抽懲罰的,可以用罰酒替換,這在開始前就有聲明。
隻不過第一個壞了懲罰規則的,罰酒六杯,而且必須連續喝下,不能停頓。
——這可不是誰都有勇氣挑戰的事情。
站在顧景琛身後,張晉生目光隱晦地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
……他想多了?
張晉生又想起顧景琛之前望著女孩兒的一幕,撇了下嘴角。
嘖……怎麼可能沒問題?
剛剛那眼神,可分明都快把人吞下去了。
兩個部門把今晚的行程安排得緊,趕完這場就要去KV唱歌,美其名曰“為各部門選拔歌唱人才”。
丁淺主動跟部長方昊請了個假。
“頭暈?”
方昊驚道,“沒什麼事吧?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被方昊嗓門一放,房間裏不少人看了過來,丁淺尷尬而無奈,搖了搖頭:“沒事,應該就是喝了幾杯,不太舒服。”
“哦,那就好。”
方昊點頭,繼而轉身看了看自己身後那些人,玩笑道:“哎,學弟們,到你們表現的時候了,我們‘部花’身體不舒服,誰來當個護花使者啊?”
“部花”失笑:“護駕的不用,我自己能回。”
她話音剛落,顧景琛往外走:“我剛好回校,一起吧。”
沒給丁淺拒絕餘地,最後一個字音時,顧景琛身影已經出了房門。
丁淺隻得跟眾人道別,也出門去。
身後複雜注目無數。
丁淺出門拐進樓梯間,靠在護欄上的男人抬起視線,唇角微勾:“走吧。”
原來是在等她。
丁淺腳下一頓:“我自己——”
“這個點了,”顧景琛視線往窗外濃重夜色裏一瞥,望回來時眸光淡涼,“誰放心你自己回校?”
這一刻男人神情嚴肅,語氣也平直,清俊麵龐上不帶半點笑意。
倒真像是個威嚴深重的學長。
丁淺剛這麼想了三秒不到,就聽見先一步轉身下樓的顧景琛一聲低笑。
“更何況,我們部花還長得這麼漂亮。”
丁淺:“……”
人生第一次,被誇到膽戰心驚啊。
下到樓外,一輛敞著門的SUV上,穿了身斑點休閑西裝的個子男人走了下來。
隔著還有十幾米,丁淺就聽見這人壓著聲兒的低嚎——
“我的Diva少爺,什麼名流盛宴讓您非得翹了Duble的慈善晚會啊,您還——哎?
這位是誰?”
個子男人的目光好奇而警惕地看向丁淺。
——他看著有點眼熟。
按理長得這麼出彩,即便隻是個明星,他也應該印象深刻才對。
可偏偏隻覺得眼熟,想了半都想不起來。
“我的經紀人兼助理,王韜。”
顧景琛側向丁淺,簡短介紹了句,“上車吧。”
丁淺衝王韜禮節性地頷首,進了車裏。
王韜還傻在車外:“Diva,你事業可剛起步,別玩兒女情長這一套啊。”
顧景琛多餘的一秒停頓都沒有,跟在丁淺身後進了車裏,然後神情淡漠地看了王韜一眼,把車門拉合。
吃了“閉門羹”的王韜隻能哀哀地跑回副駕駛。
上車之後,顧景琛了一句“回學校”,就再沒開過口。
倒是王韜,開始和丁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丁淺有點心不在焉。
明明能接下ANNA ≈ BES這種國際奢華品牌級別的廣告,但顧景琛的職業狀態卻是比她想象中差了不少。
……經紀人還要兼職助理,一個型慈善晚會都得細心準備……
丁淺眉心微皺。
難道是開罪經紀公司高層了?
丁淺正思索著,副駕駛上王韜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王韜接起電話,了不到幾句就臉色微變,等通話一結束,他立刻給司機做手勢,改導航儀目的地:“掉頭。”
後麵顧景琛眉峰微蹙,睜開眼:“去哪兒?”
“尚茗傳媒公司,光宇集團旗下那個。”
王韜答得飛快,“那邊剛好有一支Kura年底的新品廣告,原定演員在拍攝前耍大牌違約,光宇正在緊召試鏡。”
顧景琛薄唇緊抿,眸色微涼:“先送她回校。”
“這種加急試鏡可是越快越好啊祖宗!”
王韜見後視鏡裏顧景琛神色冷然,不由轉回頭來,看向丁淺,“這位姐,不然我們先把你放在這兒,你打車——”
“王韜。”
顧景琛驀地開口,聲音冷得像是要掉冰碴子。
丁淺眼見顧景琛要起怒,無奈插話:“我先跟你們過去吧,等你試鏡結束,一起回校。”
顧景琛未語,側眸看向她,眉峰仍是微蹙。
“頭不暈了?”
丁淺笑得眉眼微彎:“隻喝了三杯,還不至於……找個離開的借口罷了。”
顧景琛眉間褶皺鬆了下來,他把那俏皮的笑深深看上一眼,轉開了視線。
見丁淺這麼乖巧懂事兒,王韜對這女孩兒的好感度也增加了幾分。
車裏安靜了一會兒,丁淺心裏悉悉率率的那棵草還是沒忍住,探出個芽兒來。
“顧學長是全約簽在了光宇,還是在別的公司簽了代理?”
聽丁淺主動開口,顧景琛有些意外地將視線落到她的身上。
隻不過沒等他開口,王韜有些驚訝地接了話。
“你還知道全約和代理呢?”
顧景琛雖未開口,但望來的眼神裏顯然也有這樣的微訝。
“嗯,了解過一點。”
丁淺,“我聽宋瑤提起過學長之前拿了ANNA ≈ BES的秋冬廣告,以為你不是國內的經紀公司……”
“確實不是。”
王韜截斷了她的話音,笑嗬嗬地道:“Diva是在海外一家經紀公司簽了代理合約。”
聽出王韜明顯不想讓自己知道太多的疏離感,丁淺乖巧地點了點頭,窩了回去。
畢竟,的確跟她也沒太大關係。
丁淺能覺察到的,顧景琛自然不會無感,他抬起視線,涼涼淡淡地瞥了王韜一眼。
王韜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我是簽在星娛。”
清冷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內聽起來尤為磁性動聽。
丁淺有些驚訝,把視線從車窗外移到了身旁那人身上,她眨了眨眼:“星娛?”
窗外掠過的碎光和樹影裏,女孩兒漂亮的臉上帶著一點讓人心癢的訝意。
“……”顧景琛輕輕摩挲過膝處的布料紋理,然後才點了點頭,“隻簽了三年的代理合約而已。”
用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消息,丁淺好奇地問:“星娛這種實力,代理合約都肯給ANNA ≈ BES這種資源的話,應該是很重視你才對……那你為什麼要回國?”
顧景琛抿了下唇,沒話。
坐在副駕駛的王韜忍不住了:“姑娘,你也覺得他完全在揮霍資源對吧?
我也不能理解啊!”
顧景琛的沉默讓丁淺心跳稍頓了一下。
她有點後悔。
實在不該問的……大概交淺言深了吧。
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她怎麼也不會有這個好奇心,更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而顧景琛……抹不去的過去,總能輕易地影響一個人。
似乎察覺了丁淺的情緒變化,顧景琛驀地轉了一點角度,看向身旁的女孩兒。
剛從溫暖的洞穴裏探出腦袋來的星星,又要縮回去了。
他眼底掠過些深沉情緒。
“回來,拿畢業證。”
丁淺聽見這回答,實實在在地愣了一下——
簽了星娛那種巨頭,還要回來拿畢業證?
丁淺無意識地鼓了鼓腮。
不過好像……也沒毛病?
丁淺那個動作看得顧景琛一怔,而後一點笑意染進他湛黑的眼瞳裏。
“……還好回來了。”
“什麼?”
丁淺似乎聽見身旁的人一聲低語,不解地轉過去,卻隻來得及看見那人唇角微掀的笑意,和望向窗外的清俊側顏。
顧景琛沒再回答。
他看著車窗上女孩兒纖細勻稱的身影。
很想把那影兒從窗上拉下來,然後抱進懷裏。
最好還能輕輕親一親。
車停到了尚茗傳媒的地下停車場。
顧景琛下車,沒理會旁邊急得像熱鍋螞蟻的王韜,轉頭看向丁淺,淩厲的眉峰微微蹙了起來。
“司機也要上去——你真不下車?”
丁淺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我就在車裏等。”
“不怕?”
丁淺聞言失笑,環顧了一下車外安寂而昏暗的停車場,轉回臉來時,杏仁眼裏盡漾著水光笑意:
“如果有壞人,我能一打三,讓他們跪一圈叫爸爸。”
顧景琛眉頭沒鬆,也沒接話,湛黑的瞳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眸光像是沾了夜色的涼。
丁淺收斂了笑意,雙手放到膝蓋前,下頜還往裏扣了扣,一副乖巧到不行的模樣。
“我從學就短跑冠軍了;而且尚茗的安保做得很好,停車場監控也沒有死角,不會有事。”
顧景琛這才神色稍緩,拿出手機,修長的手指撥弄了兩下。
丁淺的手機響了起來。
沒等丁淺伸手去拿,顧景琛開口:
“我打的,有事回撥。”
丁淺點頭:“嗯。”
顧景琛這才跟著王韜往外走。
隔著老遠,王韜跳腳的聲音傳回來:“Diva少爺啊,您是擔了保姆的兼職嗎?
那也不用恨不得綁在身上吧?
在尚茗傳媒的地盤還能讓人搶了去怎麼的,您自己出門都沒見這麼上心啊……”
“安靜。”
那人音色清冷淡漠,乘著停車場裏微涼的夜風,一直吹拂過耳。
丁淺心裏卻暖了起來。
她拿著沒有放回的手機,將那一串陌生的數字存了下來。
指尖稍停。
本來鍵入的“顧學長”三個字,在她猶豫了一下之後,一個一個地刪掉了。
丁淺唇角微勾,慢慢地輸進去另外四個字:
掐絲琺琅。
點了保存之後,丁淺從通訊錄裏翻了另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響鈴不到三秒,那邊接通了,幹脆的女聲傳了過來:
“淺?”
“喬姐,是我。”
丁淺應聲。
“我有好久沒見著你了,上了大學之後,可再一步都沒踩過喬姐的辦公室啊。”
電話裏的女音似嗔似怨,玩笑的意味很是明顯,“怎麼今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丁淺指尖摩挲了下手機微涼的背殼,猶豫了下。
“我聽,尚茗最近有支Kura的新品廣告,在臨時試鏡?”
“嗯?
林文軒片場翻臉的事兒鬧出去了?”
電話裏女音一肅,帶著點和之前嫵媚截然相反的冷厲。
“不是。”
丁淺接話,“原來臨時耍大牌的是林文軒?”
丁淺努力在記憶裏翻找了一下這個藝人的形象,所幸這人最近出鏡率都高得厲害,沒費多久工夫她就把人想了起來。
想到那人形象和定位,丁淺心裏的把握也大了點。
“原來你不知道?”
對麵語氣稍緩,又複玩笑,“那你怎麼突然問起廣告的事情來了?
我記得你對這些可都不怎麼關心。”
丁淺一頓,直言:“我有個朋友剛上去試鏡了,定位應該跟林文軒相近,但形象氣質和長相都比林文軒高了一大截。”
“比林文軒高一大截?”
聽了這話,喬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哪位朋友這麼厲害?
這要真是有這樣的寶貝在,你該早跟我提,我也好盡快把人簽進來嘛。”
此時一聽喬染口氣,丁淺就曉得對方沒相信。
不過林文軒是光宇力捧的新人,除了脾氣差了點,其他方麵當真出彩,喬染以為她在玩笑也是情有可原。
丁淺勾了唇角:“晚了,他一年前就被星娛簽了。”
“……星娛?”
那邊安靜了一下才響起回聲,“星娛樂?
你確定?”
丁淺停了一下,然後給了肯定回答:“不會錯。”
“星娛的咖位來公司試鏡,那我怎麼完全沒收到消息?”
丁淺默然,似是想到了什麼,杏仁眼裏情緒涼了一瞬。
“看來是被底下人攔藏了啊。”
喬染也猜著了,聲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沒個正經,“你朋友在星娛那邊得罪人了,才要回國發展?”
“我不清楚。”
丁淺搖頭。
“好吧,既然我們丁大姐都開口了,我哪能不聽命。”
尚茗傳媒高樓11層,執行總監辦公室裏,喬染將手裏的文件一扣,火紅的豔唇揚著漫不經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