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序的心跳(2 / 3)

“D神——”

迎上顧景琛抬起的視線,那人揮了揮手裏的黑色折疊傘:“傘你真不用了?”

顧景琛眼瞳含笑,瞥了一眼自己的傘,他擺了下手。

“我有人接,你們先走吧。”

丁淺回寢室拿了備用的傘,再去到顧景琛所在的教室,已經是十分鍾後的事情了。

兩人一起下樓,雨勢比之前還要許多,不少走在路上的人索性已經把傘收了回去。

丁淺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剛準備開口,就聽見顧景琛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明周末,有什麼安排嗎?”

“有。”

丁淺回答得不假思索。

“……”

顧景琛沒接話,撩起眼簾來,瞳色淡淡地望著她。

丁淺心裏一虛,可仔細想了想,又理直氣壯了。

“我今得回家去陪我爸爸,明應該不會在學校。”

顧景琛神色恢複淡漠,“我記得你原來過,你父親一直是在市生活?”

“啊?”

丁淺眨了眨眼,有點驚訝,“你竟然還記得啊?”

顧景琛沒回頭。

“嗯,沒你忘性那麼優秀。”

丁淺:“……”

這人真記仇,真的。

不過到底理虧,丁淺自覺地重新去撿話頭:“我原來的家就在市,我爸爸他因為……一些原因,來市定居很多年了。

所以我高中之前,就轉學來了市。”

顧景琛微頷首:“伯父身體應該不錯?”

“他比我都健康——”

提起父親,丁淺忍不住杏眼微彎,眼底笑意熠熠地閃。

“本來就剛四十出頭,卻整在家像個老頭子似的養鳥種花,作息也規律得不得了——每早上能出去跑十公裏,但等我一到家,他就自己是空巢老人,無人看護,孤獨養老。”

顧景琛顯然也有些意外,側身望向丁淺:“伯父是做什麼的?”

丁淺打了下頓,隻不過不用一秒就習慣性地銜上,笑吟吟的:

“他啊,就年輕的時候開了家店,賣點碟片唱片什麼的……現在自己給自己退了休,主業養老,副業種草,順便養花遛鳥——”

丁淺話音未落,手機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眸子一亮,與顧景琛示意了下,便接了電話。

“卓哥?

我聽你回國了?

……你回來了可都沒給我打一個電話,這麼多年朋友白做了是不是……”

……

等丁淺聊完電話,轉回頭時,便見顧景琛站在原地,眼瞳深邃地瞧著她。

眨都不眨。

丁淺有點不好意思,舉了下手機。

“我朋友來接我回家,已經在學校南門了,那就……”

沒等丁淺完,顧景琛啟唇:“我送你過去。”

完,沒給丁淺拒絕的機會,男生邁開長腿,走在了前麵。

丁淺呆了下。

……似乎,這人心情突然有點不太好?

她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接下來這一路,兩人都沒再過話。

到了南門,丁淺一眼就瞧見了靠在車門上的周卓。

周卓一身深藍色條紋休閑西裝,腳上牛津鞋鋥亮,五官本就生得好看,還架上了一副銀邊眼鏡,襯得人文質彬彬。

——用丁淺的話,一派海歸精英的斯文敗類之相。

“卓哥——”丁淺擺了擺手,滿眼的明媚笑意掩飾不住,她跑上前去,“兩年不見越發衣冠禽獸了啊,你又來我學校裏禍害女生了是吧?”

“本來有這個打算,可惜一見著你,眼光都被養叼了。”

周卓迎上前來,同樣笑意滿臉。

隻不過下一刻,他動作一停,視線側轉,望向丁淺身後不遠處,拿著把收起來的傘看著這裏的男人。

視線甫一落過去,周卓眼底的笑意就凝滯了一下。

然後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與丁淺擁抱。

彼此兩年沒見,終於重逢,丁淺心裏自然高興,精致漂亮的臉上都紅撲撲的。

周卓同樣情緒波動得厲害,隻是他到底克製力強了許多,將人抱了兩秒,再舍不得也鬆手退開了半步,然後打開車門。

“上車吧,方叔叔都等急了。

瞧你這一身恤牛仔——晚宴前還得從頭準備呢。”

丁淺吐了吐舌,杏眼裏笑意水紋似的一圈圈漾開。

順著周卓打開車門的手臂,丁淺俯身進了車裏,轎車啟動。

一直到行出幾百米去,丁淺才突然想起來——

高興過頭……結果她好像又把她“債主”給忘了。

而此時,大南門外。

盯著轎車屁股直到都看不見影兒了,顧景琛終是麵無表情地把視線收了回來。

深邃漆黑的眼眸往下望,目光最後停在他手裏的黑傘上。

這個動作保持了好一會兒,顧景琛才從僵直裏慢慢放鬆下來。

他垂手,將已經響了好久的手機拿了起來。

接通。

“我的Diva少爺你怎麼才接電話?

啊算了,正事要緊……今尚茗傳媒的喬總親自給你發了邀請函,是光宇集團方董事長的生日宴——不管大少爺您今有什麼事,一律後延,您要是再因為那個女孩拒絕——”

“我今什麼事也沒有。”

顧景琛驀然開口,聲線清冷地打斷了對方話音。

墨色眼瞳裏,翻湧不定的情緒漸漸凍住。

“行程隨你安排。”

顧景琛掛了電話,轉身回了學校。

他沒料到的是,幾個時後,他就再次見到了丁淺。

——在光宇方董事長的生日晚宴上。

周卓看著前麵的車流,指節在方向盤上輕輕扣住。

他側過視線去,望向副駕駛上的女孩。

坐在那兒的人正微微皺著眉心,表情有點無奈地捧著手機。

車窗外的陽光灑下來,女孩按在手機上的指尖白皙得像是透明,連無意識地微翹的唇都顯得可愛。

車後傳來了一聲鳴笛,周卓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盯得有些久了。

他輕咳了一聲,轉開視線,似是不經意地問道:“之前那個男生,是你男朋友?”

丁淺聽見周卓的話,抬起視線。

“不,是我學長。”

她玩笑道,“也是我債主。”

周卓心裏鬆了口氣,麵上卻不顯,他輕打方向盤:“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那可真是厲害,看長相氣質,都能送到喬染那兒當頂梁柱了吧?”

“送到喬染那兒,都是屈才了。”

丁淺笑吟吟地瞥了他一眼,“你在國外也待了幾年,不是剛回來嗎,你不認識他?”

周卓一挑眉,側眼看她:“我還真覺著有點眼熟——我該認識?”

丁淺回他一個神秘的笑容:“不認識就算了,下次有機會,你自己去問他。”

周卓沒接話,眉頭不自覺地一皺。

丁淺卻已經把視線落回去了。

——她都沒去想,為什麼自己本能認為這兩人以後還會再見。

……

丁淺的晚宴妝剛做完,喬染就敲了敲化妝間的門,然後進來了。

化妝間裏的造型團隊都是尚茗旗下的人,見喬染露麵,不約而同地喊了聲“喬總”。

喬染點了點頭:“你們先出去吧。”

等眾人一一離開,喬染走到丁淺身後,雙手撐住椅背俯下身來,對上鏡子裏那雙漂亮的杏仁眼。

“這是誰家的大美人——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你把我的化妝師和造型師都趕出去了,還問我這個問題?”

丁淺抬眼,似笑非笑。

杏色的眼影襯著她的眼角微微上勾,不經意的一瞥都帶著驚豔的味道。

“你啊,連點幽默細胞都沒有。”

喬染嗔笑,跟鏡子裏的美人對視,“我聽,周卓回國了?”

“確實剛回來。”

丁淺點了點頭,然後疑惑地側了下臉,“你又不是和他不熟,沒聯係過嗎?”

喬染笑得嫵媚:“我可不能和我們丁大姐相比——周卓是你們方家的人,我哪敢隨便聯係?”

“……”

丁淺被喬染這似是而非的口吻得一怔,眨了眨眼,禁不住一笑。

“周卓可不是方家的人,住在方家的老宅也隻是因為周爺爺的緣故——你可別有什麼誤解。”

“誤解?”

喬染笑著歎了一聲,深深地望了鏡子裏的人一眼。

然後她側身,伸手撥了撥一旁首飾架上的飾品,挑了一對簡單大方的銀絲流蘇耳環。

將耳環親自給丁淺戴上,喬染這才不疾不徐地抬眼,看向鏡中的人。

“不是我有誤解,是你有誤解呐。”

丁淺就勢要轉過臉來,卻被喬染撐住。

“哎——注意發型,你要是做了一下午的造型毀在我手上——我老實跟你,尚茗的造型團隊都可暴躁了。”

丁淺聞言,笑不可支:“別鬧啊喬姐,這整個尚茗——不對,應該是整個光宇集團,還能找著比喬姐您還暴躁的?

我可聽了,尚茗在喬總的管理下,越來越有軍事化風範,都要被評為業界楷模了呢。”

“又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擱你麵前消遣我了?”

喬染眯了眯眼。

丁淺杏眼微彎,笑意在眸子裏一閃一閃。

“卓哥的,你快弄死他去。”

喬染一怔,垂了眼將已經戴上的耳環流蘇理了理,然後她直起身來,笑意不變。

“你們方家的人,我可惹不起呐。”

丁淺隻當她仍舊玩笑,沒去深究,思緒已經轉到另一件事上。

“之前Kura那支廣告,結果如何了?”

“還沒定下來。”

喬染走到化妝台前,慢慢給自己補著妝。

“越是星娛出來的,越不敢隨便用。

萬一真是得罪了什麼厲害人物,嘖……”

喬染笑著回眸瞥了丁淺一眼:“我可不給大姐你背鍋啊。”

“我的鍋,當然不用你來背。”

丁淺輕笑,“喬姐既然一直沒定下,那是不是也沒查出什麼來?

——差不多就鬆鬆手,放下去?”

丁淺想了想,找了個有服力的理由:“我學長那樣的資本,給Kura拍一支廣告,怎麼也不是你們吃虧,對吧?”

“……”

喬染手裏的粉刷一頓,她歎了口氣,轉過身來,倚著化妝台看丁淺,聲音裏笑意都淡了不少。

“談戀愛歸談戀愛,你可不能太認真。”

“啊?”

丁淺怔了一下。

回過神來,她笑不自禁:“喬姐你怎麼回事,今晚淨這些奇奇怪怪的話?”

喬染看著丁淺,沒話,半晌後一笑:“以後你就明白啦。”

這話時,女人成熟嫵媚的神色裏,有一絲不甘而無可奈何的情緒狼狽地跑了過去。

光宇方董事長的生日晚宴,本就是私人性質,不是受到正式邀請的,隔著方家老宅幾百米就會被攔下來,即便是尚茗傳媒下幾位熒屏當紅的流量生都難入其門。

因此,顧景琛乘車到了方家老宅外麵被阻下的時候,也沒覺著意外。

他從前就最厭倦這類場合,之前因著某人被激起來的怒意散盡,這來路上就更覺得興致索然。

“我給喬總打個電話。”

副駕駛上的王韜著就拿出手機。

“不用。”

倚在後座上,顧景琛的視線平靜淡然地從方家宅院長長的圍欄上掃過,“回去吧。”

王韜眼睛一睜:“那怎麼行?

!這是多好一個機——”

“王韜。”

清清冷冷的聲音在後座響了一聲。

王韜縮了縮脖子,隻能不甘不願地把手機往回收。

正收到一半,王韜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一看來電顯示,王韜立時眼睛一亮,沒等後麵顧景琛視線落過來,就立刻把電話接通了。

“喬總!”

那興奮的語調讓電話對麵的喬染都愣了一下。

感覺到涼森森的視線從身後方向壓過來,王韜往座椅上貼了貼,然後心地應答。

“……對,我們現在正在外麵……哎,好。”

王韜打開了車窗,把手機遞給了外麵穿著黑西裝的男人。

“尚茗傳媒的喬總,讓您接下電話。”

那男人麵無表情地接了過去。

“喬姐……好,可以。”

等手機重新還回來,顧景琛乘坐的SUV也就被放了行。

車順著被修剪齊整的人工草坪旁邊的長路,向著遠處方家老宅開了過去。

顧景琛雖不喜王韜的自作主張,但木已成舟,他也沒有再開口。

倒是副駕駛上的王韜,望著車外行經的景致,開始感歎起方家的雄厚實力來。

幾分鍾後,顧景琛下了車,有些意外地看見了在那兒等候的喬染。

喬染穿了一身豔紅色魚尾長裙,身體曲線被長裙裹得凹凸有致。

她腳上蹬著一雙黑色尖頭高跟,拿著黑色亮麵手包,後盤的黑發上用了與耳墜同款的淡金色飾品。

再加上妝容冷豔,本人又氣場十足,往那兒一站,不少客人都忍不住看上兩眼。

等其中幾位認出喬染身份,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旁人正在猜測尚茗傳媒的喬總親自等著接車的會是什麼人,就見著喬染眼睛一亮,向著剛剛停在階下的一輛SUV走了過去。

而順著喬染的走向望去,站在車邊的男人神色清漠長身玉立,一套普通的深藍鑲緞塔士多禮服硬是被穿出了時裝秀的美感。

再加上清俊不凡的外貌,立刻就讓在場女客都禁不住眼前一亮。

“喬總。”

意外情緒掠過深邃眼瞳之後,顧景琛神態平靜地向著喬染微頷首。

喬染豔紅的唇線一勾:“晚宴快開始了,走吧。”

顧景琛望了她一眼,抬步走上長階。

喬染臉上笑容一僵,須臾之後就恢複了淡定從容,轉身一同上了石階。

兩人走進二樓宴廳時,晚宴尚未開始,客人們多是三三兩兩地低聲交談笑語。

喬染在方家地位一向不低,身為尚茗傳媒的老總,她也是光宇集團權力層的核心人物。

雖然喬染年紀不過三十,但在場的客人們卻沒哪個會視她的。

故而此時一見著喬染和一位男客並肩進了宴廳,不少人打招呼時,視線都若有似無地掠過顧景琛。

喬染沒有解釋也沒有介紹,而顧景琛就更不在意旁人如何估量。

“主人還沒登場。”

跟賓客們招呼過,喬染轉眸望向顧景琛,目光細致掃過他的每一絲反應。

“不如我們先去露台?”

至此,顧景琛終於有了今晚下車以來的第一個神情變化。

他微抬了眉,點墨似的漆黑眼瞳映上喬染的身影。

“喬總今晚若是有事相談,這個地點似乎並非最佳。”

“……”

見了顧景琛從下車之後的平靜淡定,就足夠讓喬染覺著意外,此刻被對方軟刀子這麼一戳,意外積累得多了,反而讓喬染起了一絲興味。

她豔唇一勾:“我確實有話,你跟我上露台。”

完,喬染轉身,踩著黑色的高跟啪嗒啪嗒地走人。

顧景琛神色漠然地看了喬染的背影一眼,抬步跟了上去。

等兩人上了露台,喬染轉身倚在玉石的雕欄上,笑容滿麵地瞧著裏麵宴廳的景致。

“這麼放心跟我上來?”

話音倒是衝著顧景琛去的。

顧景琛沒接話,微蹙眉望向喬染。

“你這般無趣的,真不知道她瞧上你哪一點……”

喬染輕聲嘀咕了句,也就此刻夜色滿身,燈火闌珊,她臉上的情緒才放鬆得徹底,帶著一點平素罕見的女生的姿態。

顧景琛沒聽清她的話音,一雙黑瞳沉寂地望向對方:“喬總,您想談什麼?”

喬染聞言,側過身來,飽含笑意的眼眸將人盯住了:“你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麼?”

“……”

似乎是對這個問題和眼前沒有進展的態勢感到厭煩,顧景琛眉峰一鎖,清漠的目光帶起一絲淩厲的冷度,“如果沒有——”

“我認識丁淺。”

喬染笑眯眯地把這句話吐了出來。

顧景琛話音戛然而止。

他一個字沒,可倏然鬆開的眉心,已經足以讓喬染讀出足夠的東西了。

——愛情確實是一種無法掩藏的東西。

以致於不過是對方的名字,就能頃刻間讓一個人所有的情緒柔軟下來。

……真神奇。

喬染想著,抬手指了指宴廳吊頂旁的圓弧樓梯。

“我想的有很多,不過要等主人出現才行。”

“……”

丁淺的名字成功安撫了顧景琛所有的焦躁,連最令他煩悶的社交宴會都變得可以忍耐。

所以這一次他不再蹙眉,隻等著主人的出現,以及喬染將出口的交談。

幾分鍾後,當穿了一條深黑露肩後V曳地長裙的女孩兒,挽著生日宴的壽星走出來的時候,顧景琛才知道了喬染一定要等到此刻的原因。

顧景琛怔滯地望著那個方向,女孩兒麵上的微笑得體大方,帶著他所不熟悉的疏離溫度。

如果不是這張臉上精致的五官,讓他已經熟稔到閉上眼睛也能描摹出來——大概他都要以為自己見到的是另一個人。

到下一秒,驚怔的情緒淡去,顧景琛的眼底浮起一點笑意。

他想起了兩人之前的對話。

……父親開的是賣碟片唱片的店?

國內娛樂巨頭的光宇用這個描述來代替的話。

——似乎也沒什麼毛病。

一旁的喬染卻是看得神色複雜。

如果最開始顧景琛的淡定隻讓她覺得意外,那麼此刻驚怔之後的笑意,便足夠讓她驚豔了。

因為她看得出來,對方的笑意裏不摻半點蕪雜,隻是一種單純的見到、想到自己所掛念的人時,由心而發的愉悅情緒。

……單純到讓她豔羨。

喬染尚沉浸在某些記憶裏未能自拔,顧景琛卻已經回過神來。

“所以,喬總想談什麼呢?”

喬染回神,眸色微涼。

“談可能性。”

“……”顧景琛抬眸望她,眼瞳墨黑深邃,眼底尚有笑意未淡。

與她之前見著的Diva,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喬染心裏感歎,她想,她大概能理解那個妮子為什麼會喜歡上對方了。

有什麼理由不呢?

盡管心裏如此想著,喬染還是按著原計劃開了口:“實在的,我今晚見到你,覺得很意外。”

“你是個del,還是簽在星娛旗下——哪怕隻是代理合約,你已經踏進了這個圈子。

但你的身上……”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啟唇:“或者你的眼裏,少了一樣東西——在娛樂圈,幾乎每個人都有的一樣東西。”

顧景琛抬眼,眸光沉淡:“什麼東西?”

喬染紅唇微動,一字一頓:“欲望。”

然後她解釋:“想往上爬的欲望。”

顧景琛沒接話,視線轉開了。

喬染則是看向宴廳內,然後勾唇笑了起來:“這裏麵,每一個來到這兒的客人,都是抱著各種各樣的欲望而來,但這無可厚非——因為人本來就是種貪婪的生物,索取是本能,索取更多是生存意識。”

她收回目光,落在顧景琛身上:“而在娛樂圈裏,本能和生存意識,因為這個圈子的特殊性,被放大了。”

她唇角笑意愈發張揚,“可我很好奇——無論是那試鏡,還是今的晚宴,我在你身上都看不到任何欲望的存在……踏進這個圈子裏,卻不想著往上爬——這本身就是一種近乎悖論的存在啊。”

顧景琛仍未做聲,隻是背脊的禮服線條微微繃緊,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沒得到回應的喬染並不生惱,反而是笑得更燦爛了幾分。

“我想了想,看起來沒有欲望背後的可能性,有兩種——其一,你真的淡泊名利到不食人間煙火了;其二,你隻是把你的欲望很好地偽裝起來了。”

喬染一停頓——

“但很可惜,第一種人,壓根就不會踏進到這個圈子裏;而第二種人,他們的貪婪……可比其他人都強烈得多。”

話鋒及此,顧景琛終於有了反應。

他抬起視線來,眸光裏帶著一點冷寂的溫度,如不波的幽深古井,靜謐得讓喬染都有一瞬的心驚。

定下心神來,喬染神情微凜,竭力保持笑意不變:“那麼,顧先生,知道了丁淺的身份之後——你覺著高興嗎?

或者,你該覺著欣喜若狂?”

“……”

顧景琛瞳孔輕輕縮了一下。

Bing。

喬染在心裏麵冷冰冰地笑了一聲。

——年輕的時候,人容易有一種特別可笑的東西,叫膨脹的自尊心。

越是那些看起來清傲淡漠的人,這方麵越是不堪一擊。

她竭力無視了心裏那種失望的感覺。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想象中的對方的惱羞成怒乃至甩袖而去完全沒有發生。

不但如此,顧景琛甚至還掀了唇角,望著她,微微笑了一下。

“原來喬姐對我的判斷,是第一種……淡泊名利到不食人間煙火?

您謬讚了。”

“……”

這一次,輪到喬染瞳孔一縮。

——她以為是自己看透了對方,卻沒想到,答案正相反。

“看來激將法對我沒什麼作用。”

顧景琛唇角微掀,瞥一眼宴廳裏那道黑裙人影,轉回來,“那麼,談過欲望的可能性之後,喬姐還想談什麼?”

望著對方沉默半晌,喬染歎了口氣。

她抬眼:“我承認,因為你太年輕,讓我輕敵了。”

喬染下巴一抬,視線瞥向宴廳裏,穿著深黑曳地長裙的女孩身旁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

她唇角再次出現的笑意已是涼薄:“周卓,方家已經去世的老管家周雲生的獨孫。

周雲生過去對方董事長有恩,周卓更是方董事長看著長大的——換個法,方董事長早十幾年前,就已經為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準備好了最佳的夫婿人選。”

喬染停住,似笑非笑地轉向顧景琛:“現在你覺著,你有多大的可能性呢?”

“……”

顧景琛沒回答,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兩道人影,眼瞳裏情緒起伏交迭。

“金童玉女,對嗎?”

喬染笑著在一旁火上澆油。

顧景琛驀地啟唇,聲線低沉。

“……你喜歡他。”

喬染僵住了。

回過神來,她睜大了眼扭頭去看顧景琛。

但那是個陳述句,不是問句,開口的人甚至目光都沒往她這裏落上半分。

“這才是你今晚邀請我來宴會的真正目的吧?”

到這兒時,顧景琛才將視線往喬染方向一瞥,宴廳裏燈火照進露台,輝映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瞳裏光影明滅。

“我不喜歡被人利用,喬總。”

完,顧景琛直起身,抬步要往宴廳裏走。

“Diva!”

今晚第一次,喬染有些失聲地在顧景琛身後喊住他:“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