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一 15.同誌,又見同誌(1 / 1)

輯一 15.同誌,又見同誌

叫同誌,並不是中國的專利。

我有位派駐新加坡的朋友,有一次打的,司機忽然問:“您是大陸來的嗎?”答:“是的。”那司機於是萬分激動地說:“那麼我們要叫一聲同誌了——我是馬共(馬來西亞共產黨)的!”馬來亞的華人共產黨當年遭到血腥清洗,一直處於地下,這番他鄉遇組織(他大概將所有大陸人都當成共產黨員了),能不熱情相認乎?

不過,叫同誌,也不再是黨的專利。現在稱同誌的,經常不是指“春天般溫暖”的老同誌,而是指“春光乍泄”的新同誌——即古時所謂“斷袖”、“分桃”、“龍陽”,即北京所謂“兔子”,即港台所謂“基佬”。

新同誌何以也叫同誌?何以用如此神聖的革命稱呼指代如此畸情異戀?不明白。但想像找同性伴侶的,也很像搞地下黨,人海茫茫,世俗冷眼,好不容易聯絡上關係——就如那位馬共黨員一樣——稱一聲同誌,不亦宜乎?再有,中國古代房中術喜將性愛比喻為戰爭,稱之為“戰”,稱之為“禦敵”,“禦,行事也;敵者,女人也。”古羅馬奧維德在《愛經》中也說“愛情是一種戰爭”——異性既是敵人,則以同性為同誌,不亦宜乎?

在海外,同誌之愛,已漸漸浮出海麵,走向台前。

前些時候去過一趟香港,但見情色書刊琳琅滿目,其中可分兩類:一類是“普通的”情色讀物,無非是豐乳肥臀,玉體橫陳,《龍虎豹》、《十個白虎》、《花花公子》之類;一類是“另類的”情色讀物,大抵是俊男猛士,健美倜儻,《熱愛》、同誌寫真集乃至同性戀文學史、同性戀資料彙編之類。這兩類讀物的流通渠道涇渭分明,給“麻笠佬”(男性)看的色情讀物隻在街頭的報攤出售,給同誌(也是男性)看的色情讀物則隻在高雅的閣樓書店出售,絕無混淆。這樣一來,異性的色情成了低級的庸俗的,而同性的色情倒成了高尚的品味的。

我這才恍然而悟,同誌已是一個最前衛最流行的符號!

難怪王家衛會拍《春光乍泄》,隻因那是個最前衛的題材啊。試想,如果電影裏張國榮和梁朝偉兩位色情同誌,換成正常的兩位色情男女,那《春光乍泄》還有什麼可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