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正道背著背包,拉著一個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秀影廠門口,看著大門上掛著的那塊“秀眉電影製片廠”的招牌,神情一陣恍惚。
這是許正道出生的地方,也是他成長的地方。在這裏他經曆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在這裏他經曆了充滿青春回憶的少年時期。在這裏有他經曆初戀的喜悅,在這裏他嚐到了失戀的痛苦。在這裏他感受到了家庭的幸福,在這裏他嚐到了家破人亡的痛苦。
在007年父母離世後,許正道就在也沒有回過這裏。不過有時候晚上做夢會到這片廠區,夢到跟父母在家屬區裏話,夢到跟其他孩子在廠區裏瘋跑。
秀影廠成立於1958年,已經有四十多年的曆史。雖然地處蓉城郊區,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容,這裏是蓉城人的驕傲,藝術的聖地。誰要是有機會到秀影廠攝影棚裏看一次拍電影,回去以後一炫耀,可以讓周圍的藝術青年雙眼投來羨慕崇拜的目光。
八十年代秀影廠最紅火的時候,潘虹、張豐毅、朱琳、孫淳等明星大腕都是秀影廠的演員。在廠區內總是星光熠熠,能看到很多大明星,一抬眼潘虹走過來,一順眼孫淳走過去,一抬頭朱琳過來了,一低頭林芳兵過去了。
隻是到了八十年代後期,國內的電影廠紛紛陷入了困境,秀影廠也連年虧損。整個電影係統都認為是統購統銷模式限製了電影廠的發展,隻要打破統購統銷情況就會變好。199年國家對電影係統進行改革,統購統銷模式打破。但事情走向讓很多人傻了眼,電影廠情況非但沒有變好,反而被徹底推進深淵。
在那段時期,秀影廠的生產數量急劇下滑,從每年十部左右到每年隻拍一部,而這也隻是為了顯示這個廠還在。與長影西影員工大規模買斷下崗分流,以至於有人自殺的悲慘處境相比,秀影廠情況還算好。有人出去自己創業,有人轉行做生意,有人去了廣告公司,但更多的職工選擇在廠裏堅持,這其中就包括許正道的父親許建國和母親魏紅。
陳佳瑤見許正道望著廠區出神,眼中帶著淡淡的憂傷,不由問道:“正道,你啷個了?”
許正道回過神來,轉頭衝陳佳瑤一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咱們時候,秀影廠多紅火啊,現在真的是沒落了!”
陳佳瑤嘲笑道:“啷個跟老頭子似的,突然感慨起來呢!”
許正道沒有解釋,笑著搖搖頭,然後拖著行李箱走進了廠區。
走到生活區,幾個無所事事的老太太在樓下麵閑聊。她們看到許正道和陳佳瑤頓時嘀嘀咕咕起來。有人跟許正道打招呼:“正道,你出息了啊!現在成大導演了!”有人跟陳佳瑤打招呼:“佳瑤,你回來了!”還有人一臉曖昧的地道:“你們兩個怎麼一起回來的?”
許正道見幾個老太太一眼看穿“奸情”的表情,心裏突然冒出個惡作劇的想法,他伸出右手,直接牽住了陳佳瑤的左手。
陳佳瑤心髒猛然一跳,臉上浮現出一朵紅雲:“你幹嘛呀?”
許正道壓低聲音,壞笑著道:“這些人最喜歡傳謠言,她們看到我你的手,肯定會亂傳。等這話傳到你媽耳朵裏,你就慘了。”完他鬆開陳佳瑤的手,拖著行李撒腿就跑。
陳佳瑤一張臉氣得通紅,整個廠區都是她憤怒的咆哮聲:“許正道,你龜兒想死得很咩!”
陳佳瑤和許正道不是住一棟樓,陳佳瑤父親是廠裏的中層幹部,現在已經是副廠長。他們一家住的是幹部樓,都是三室一廳。許正道父母都是普通職工,住的普通的職工樓,房子是兩室一廳。
許正道拖著行李跑進自己的所在的單元,噔噔爬上三樓。站在家門口,看著這個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心裏格外激動,但又有點忐忑。
古人近鄉情更怯,許正道現在真的有點這種感覺。他恨不得馬上見到父親母親,但又害怕打開房門卻是南柯一夢。他深吸一口氣,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在房門打開的瞬間,許正道就看到父親許建國坐在沙發上,抬頭向自己看來,母親魏紅就坐在父親旁邊,一臉驚喜地看著自己。
看到父親母親好好的出現在眼前,許正道鼻子有些發酸,眼睛有些發澀。他強忍著流淚的衝動,對著魏紅和許建國笑了笑:“爸,媽,我回來了!”
魏紅看到兒子回來頓時笑逐顏開,招呼道:“正道回來了,快進屋!外麵冷!快進屋!”
許建國嚴肅的臉上也有了笑意:“正道,你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做!”
許正道笑著點頭:“還真有一點餓了!”
許建國當即起身:“我馬上去給做!”
魏紅沒有話,就是看著許正道,一直等到許正道把自己的行李拖進屋裏,走到自己身邊,她才有些心疼地道:“正道,你怎麼瘦了?”
許正道想到上一世母親臨終時憔悴的模樣,眼眶不禁有些紅了。他像時候一樣拉魏紅的胳膊,扶著讓她坐下,輕聲道:“媽!我好想你啊!也好想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