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1 / 2)

人生兩大悲劇,一是躊躇滿誌,一是萬念俱灰。——沈初

時近黃昏,放眼望去,時濃時淡的雲霧在山腰間繚繞著,群峰的尖頂衝破雲霧露出雲麵,峰巒尖頂中,現出一座樹木蔥鬱,錯落有致的水榭園林,隻是這園林處於陡峭的山峰之巔,崖壁陡似削,下麵幾乎是九十度垂直的石梯,遠遠望去,讓人心驚肉跳,似乎一個失足就會從崖上跌下去。

石梯盡頭,立著一個巨大的石門,石門上有一牌匾,上書“一語千年”四個大字。

石門之前兩株青鬆崢嶸挺拔,氣勢雄偉,而石門的盡頭,還有一樓閣高約十數米,立在重重雲霧之中,似隱似現,仿佛披上了一層蟬羽似的輕紗。這樓閣上也有一牌匾,上書“手可摘星辰”五個大字。

星辰閣前,一個小道士身披冉冉升騰的晚霞,步履匆匆的進入星辰閣,進門後,卻見星辰閣大殿內一銀發老道盤膝坐於蓮花蒲團之上,周圍再無旁人,唯有身前的青銅爐鼎升起嫋嫋煙香。

小道士眸光一暗,喃喃道:“師父......師兄他......”

老道聞言一雙眸子依舊緊緊盯著眼前的青銅爐鼎輕輕一歎,幽幽道:“他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小道士似懂非懂的看著老道士:“師兄該去哪裏?師兄們都說出家人就要在山上好好修道,早日飛升的。”

老道士嗤笑一聲:“古往今來,你可見哪個神仙是山裏修煉得道的?他們莫不是對人間有大功德之人,得百姓擁戴,立廟供奉才得正果的。”

小道士眉頭微微蹙起,疑惑道:“那師兄......”

老道士指了指自己身前的青銅爐鼎道:“你可記得為師講課時,問鼎中原的典故?”

小道士忙點了點頭,挺直了背脊,拿出平時師父考教時的端正姿態道:“左傳有雲,魯宣公三年,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雒,觀兵於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

老道士輕撫長須,道:“在德不在鼎,在位者德不配位,自然有人要逐鹿了。”

小道士不太明白老道士話裏的深意,卻大約明白了師兄的去處。

大漢帝都長安

“毒婦!毒婦!害朕親母,若朕長大,必為母報仇!”

“陛下,您可小點聲兒啊!”

一輛青蓬馬車緩緩行駛在長安街頭,車輪底下湧起滾滾的煙塵,路上的行人都自覺地避讓,看著那跟在車旁邊身著鎧甲的護衛就知道這車裏所坐的大約是哪家的貴人。

馬車在街上走了許久,最終停在了太尉府的門口,此時的太尉府門前十分熱鬧。

太尉周勃帶著兒子周亞夫親自站在門外相迎,車簾掀起,一個三十左右的俊秀青年從車上邁步而出。周勃見狀,忙緊走兩步,上前扶住青年,含笑道:“可算等到了月初先生。”

青年順著周勃的力道下了車,才拱手作揖道:“老太尉客氣了,怎敢勞煩老太尉相迎。”

周勃拉著青年的手以示親近,一邊將人拉著往太尉府內走,一邊道:“月初先生下山救黎民蒼生,乃是造福社稷的大恩,老夫不過迎一迎先生,都是應該的。”

周勃一向自詡大漢肱骨之臣,當年蕭何可以月下追韓信,為劉邦的基業帶來了生的希望。如今他周勃也可以親自迎月初先生出山,平呂氏亂黨,救劉家天下。

周勃帶著青年從正門而入,一進門,迎麵就見堂前栽著幾棵柳樹,此時柳樹成蔭,在夏日裏給人一種撲麵而來的涼爽感。兩人順著柳樹中間的小路一路走過,跨進石門,荷池曲徑,小橋流水,頗有江南園林的詩情畫意。

二人欣賞著美景,一路說笑著來到了待客的正廳。一進正廳周勃拉著青年的手十分熱情的邀請對方與自己同坐,與此同時,婢女也奉上了新煮好的茶湯。

周勃請青年喝了一碗茶湯後才痛心疾首的道:“當今天下,呂氏亂政。當年高祖曾說,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可呂後卻仗著陛下祖母的身份,妄圖封諸呂為王,大肆屠戮劉氏後裔,照此下去,劉氏何存?”

起初周勃語音平緩,說到最後卻義憤填膺起來,可見其對高祖皇帝是有幾分忠心在的。

青年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緊,眼睫輕輕垂下,回憶起當初那個在自己懷裏滿是孺慕的小少年,聲音冷了三分:“太尉說的是,呂氏亂政,則劉氏不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