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寧縣廢墟。
黎裏與吳琰對視良久,久到她被刺破的恒溫衣已經開始出現失溫的狀況,她才艱難地、看著向她單膝下跪的軍侯道:
“……真的假的?”
吳琰看著她,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笑道:“這種事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
黎裏心道:這種事當然不能拿來開玩笑,可你的樣子卻像這事是一場玩笑。
黎裏不敢動,她警惕狐疑地看著吳琰。她還沒有想到接下來說什麼,屋內的王奕先說:“進屋吧,你的衣服破了,再在外頭待上一會兒,就不是‘康健’而是‘要命’了。”
被王奕這麼一提醒,黎裏才覺得身體從裏到外冷的失衡。
她丟掉了手裏的冰刀,看了同樣慢吞吞起身,打算跟在他身後一起進屋的吳琰,抬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你先別過來!”黎裏拒絕,她觀察著吳琰,又補充道:“……先別進來,可以吧?”
吳琰看著她,抬了抬手指,瞄準眾人眉心的槍口總算是收起。他也後退了兩步,示意他願意聽從“皇女”的吩咐。
黎裏扯了扯嘴角,進了屋。
一進屋王奕就給她烘得暖洋洋的毛毯。在黎裏將自己又一次裹起來時,打開自己的衣櫃翻找道:“我沒有適合你穿的恒溫衣,離開的時候你披著兩條毛毯走。軍艦就在上頭,應該不會凍傷。”
黎裏裹著自己,瞧見王奕找出來一條有些老舊、但繡著漂亮花紋的羊絨毯子,開口問:“我真的是皇女?”
王奕把毯子丟給了她,看了她一會兒,說:“我不知道。但皇室沒必要在這樣的事情上撒謊。”
黎裏裹著毯子嘀咕:“可是我從沒聽說過皇室有過一個走失的皇女啊。”
“有的。”王奕拖來把椅子在黎裏對麵坐著,撐著下巴看了眼窗外說,“第二皇女,她就‘走失’過。”
王奕:“皇後當年帶著剛剛出生不久的皇女,以會見密友之名私密離宮,將星艦停留在了邊軍。但她畢竟不是真的來見朋友的,所以給予邊軍的信息有誤,方才給了那些一直跟蹤著的‘遊蕩者’襲擊的機會。”
“在那場恐襲中,皇後,她密會的聯邦情人,以及其他的隨從基本都死了。第二皇女當時尚在繈褓,是皇帝力排眾議想盡辦法從寧縣找到帶回,並為了第二皇女將來而選擇保全皇後的聲名,徹底抹去她離宮一事,轉而說她生育後病逝——這也就是民間‘皇後因難產而死’說法的由來。”
王奕輕聲細語地說著:“皇帝是個聰明人,知道如何掩蓋一個醜聞。皇室為了彰顯特殊基因,時至今日依然在選擇傳統的方式孕育繼承人,皇後在生育後不久崩逝,皇室對此說法又含糊不清,很容易就讓媒體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傳統生育法的風險’上,從而不會去聯想邊緣地區的那場恐襲與皇後死亡的關係。”
黎裏聽的睜大了眼:“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我們不是都活在寧縣嗎!”
王奕無語了一瞬,他敲敲桌子:“你還要不要接著聽我說。”
黎裏趕緊點頭。
王奕停頓了半晌,說:“就這樣,寧縣的這場恐襲在帝都悄無聲息地就抹去了,由邊軍守將為這場恐襲負全責,等守將一死,這件事也就徹底過去了。”
黎裏:“……”
黎裏忍不住問:“那按你的說法,第二皇女當時就被找回去了。這又有我什麼事啊?”
王奕凝視著黎裏:“皇室是特殊基因的擁有者。大部分擁有特殊基因片段的宗室,在接近成年的時候,總是會顯示出一些性狀來。這些性狀或強或弱,但總歸都會顯現。宗室將它稱為‘聖禮’。”
他說:“前段時間的新聞,第二皇女成年了,但新聞沒有報道任何有關她‘聖禮’的情況。一般來說,隻有覺醒出的‘聖禮’極其無用、甚至會引人發笑才不會被報道。可她走失過,如今武侯又來了寧縣——”
黎裏接道:“——也就是說,皇室因為她沒有覺醒基因而對她進行了檢查,檢查發現她不是宗室血脈,當初孩子找錯了,所以才讓武侯又找到了我這裏?”
黎裏忍不住說:“可寧縣那麼多孤女呢,怎麼就找到我頭上啊!”
王奕扯了扯嘴角說:“特殊基因。不查就算了,想查的時候,那麼特殊的基因片段,怎麼可能查不到?”
“別忘了,寧縣也在帝國暗影之下,邊軍手裏有所有人的基因信息登記。由特殊基因入手,想要找到你輕而易舉。”
“你自己其實應該很清楚有沒有弄錯。”王奕補充道,黑色的眼睛看不到底,“如果你是,你的‘聖禮’應該已經醒了。”
黎裏忍不住又把自己蜷起來點:“你等等和我說話,這信息量太大了。我得緩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