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十分鍾後,除了身上的那些傷口。

趙真的身上,至少黎裏能看到的部分,鱗片都消失了。

她鬆了口氣,對趙真說:“人魚——”

想到趙真之前說的話,她飛快把原本的話吞了進去,轉而道:“這隻是一種應激反應,以後再出現鱗片,澆一澆海水就好了。”

趙真驚喜極了,她迫不及待的問黎裏:“那我眼睛的顏色,還有頭發的顏色,這些可以——”

黎裏很遺憾的搖頭。

她說:“——擬態這種幼年期的自我保護,本就是一次性的,褪去就不會回頭。不過這也是好事啊,它提前褪去了,就意味著你提前成年了。成年意味著強大。強大不好嗎?你會變得越來越像真正的你——”

看著趙真啪嗒啪嗒哭了,黎裏手忙腳亂:“好好好,強大不好。但你現在這幅樣子不必以前還要好看?人y——你原本的樣子不可能比先前的樣子差,種族優勢在的啊?”

趙真哭的停不下來,她抽噎著說:“可是,可是這樣我就不是我了。”

“我、我每一天都在變得不認識自己,我好怕有一天,會變成大家都不認識的人了。”

“大家如果都不認識我了,我、我該怎麼辦呢?”

“……該怎麼辦怎麼辦唄。”黎裏小聲嘀咕,她覺得這事她挺有發言權的。

下車倒栽蔥導致穿越,來到一個陌生的、誰都不認識她,她也誰都不認識的地方。好不容易在寧縣混熟了,就成了帝國走失的皇女,沒得選從寧縣來到王星,再一次體驗“大家都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大家”。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自己找法子活唄。

但這樣的人生態度顯然不太適合眼前這位人魚公主。

黎裏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到什麼好詞,隻能撿著詞說。

“我沒見過以前的你,但我看過現在的你。”她用窗簾擦了擦手,向趙真遞了過去。“認識一下,我是黎裏。”

公主顯然沒想過黎裏會突然這樣的自我介紹。

黎裏的手攤在她的眼前,靜靜無聲。

但怎麼樣的沉默與無聲,她都沒有收回她的那隻手。

趙真眼睛隔著水霧,隻能模模糊糊地瞧見盤膝坐在自己麵前的、帝國的真正的公主有著和趙錫一般的棕色短發,她的瞳孔像黃玉一樣透徹晶亮,背脊挺得筆直,像極了故事裏英勇的騎士。

可自己呢?

趙真看見了脆弱地仿佛連風都能摧毀的自己。

麵對這樣一位女士,她努力斂起淚水,向黎裏遞出自己淡粉色的指尖,抑製著嗚咽回禮道:“您、您好,我是——”

趙真還沒來得及說完,走廊外忽然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

黎裏瞬間站了起來,她側耳一聽——

“殿下不見了,會客廳、娛樂室、書房——快,所有人去找,趕緊通知太子!”

黎裏:“……”

趙真顯然也聽見了那些聲音,她緊張地看向黎裏,黎裏卻向她豎起了一根手指。

“噓。”黎裏看著她壓低了聲音說,“再出現鱗片就用海水知道了嗎?”

“還有——讓趙錫去查你的飲食,你會應激,飲食一定有問題。”

趙真愣了一瞬,隨即點了點頭。

她還沒來得及再和黎裏說一句話,黎裏就已經擼了她海藻一般的長發一把,又從她來的窗戶跳出去了。

趙真追到窗邊,隻能瞧見她兩步從牆壁上爬下,翻過圍牆的模樣。

侍女推開了這扇門,見她站在窗邊,緊張的尖叫出聲:“殿下——!”

趙真沒有反抗侍女將她從窗邊拉開,她隻是看著那已經看不到的人影,有些委屈地低語:“我還沒有和你說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