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錚哢哢走到坐榻邊,利落地坐下,坐得板板正正的,腰挺得筆直,雙腿並攏,雙手放在膝上。
模樣兒正派極了。
公孫佳翻了個白眼,往果盤裏捏了顆紅果把玩,有種你就這麼坐著!
元錚低下頭,慢慢地說:“鍾八郎與唐王相約圍獵,原本動靜不大,隻帶了十幾個人,幾條獵犬、兩三隻鷹。出城前卻被秦王截住了……”
背後的勾當元錚並不了解,隻描述了他的所見所聞。反正是章旭與鍾佑霖本來哥倆好要出去玩的,鍾佑霖對圍獵是不感興趣的,天還冷,不過章旭特意相邀,還說弄了兩條好狗。鍾佑霖對元錚說過,他是看中了這兩條狗才答應的,拜托元錚一定幫他贏來——他想拿來孝敬給他爹鍾保國。鍾保國好這口,將領們的共同愛好也就是兵馬鷹犬之類了。
本是兩個人的事,先被章昭“巧遇”,章昭也說是要打獵,他還帶著弟弟章普,這哥兒倆一向親近。鍾佑霖說,得是他和章旭比賽,他贏了就拿狗走人,別人不許與他爭這個,其他的隨便。章旭等人也痛快地答應了。
一行人剛出城,又撞上了章昺和章旦,他倆倒不是一起的,就這麼“巧”,又遇上了。
章熙兒子不算多,成年的五個全齊了。老大章昺現在成了個光杆兒,老二章昭與老三章普湊到一塊兒,老四章旦撥轉馬頭跟老五章旭並行。三個人分成了三撥。
打獵的時候就精彩了,章旭這裏的是梁平,鍾佑霖借了元錚,最後是元錚獲勝,鍾佑霖拿了彩頭很高興,沒有注意到章家兄弟幾個互相之間已經很不友好了。章昺與章昭兩個人都帶了些好手,但是這水平在元錚看來就是菜雞互啄,偏這兩人還在爭。
“一隻兔子,身上插了兩支箭,都爭說是自己先射中的,”元錚低聲道,“八郎隻以為他們是賭鬥獵物爭輸贏著急了。”
公孫佳二指一鬆,紅果落回了盤子裏:“他們哥兒倆不合了三十年,爭鬥也有十年了。這算什麼熱鬧?”
“陳王眼中有殺意。”
公孫佳身子微微傾了過去:“你看準了?”
“是,”元錚的手從膝上拿了開來,單肘撐在小桌上,半個人斜了過去,“不會有錯。不止是恨,就是殺機。”
公孫佳點點頭,這倒不愧是紀家的外孫了:“他拿什麼去殺呀?嘖!再鬧下去,秦王死不死我不知道,他可是要死了。你還看出來什麼了?”
“唐王似乎有求於八郎,不知道是什麼事兒。八郎該小心。”元錚欲言又止。
公孫佳問道:“有話就說,怎麼吞吞吐吐的?”
“宋王有些奇怪,”元錚說,“要當心他。”
宋王章旦,排行第四,他之前過得比章旭還不如。他的性格比章旭有特點多了,最擅長的就是冷場、把場麵搞砸,別人開心喝酒,他能黑著臉一聲不吭拿倆烏黑的眼珠子瞪得人食不下咽。孤僻,久而久之,也就沒什麼人帶他一起玩兒了。
章旦比章旭幸運的地方在於,他親娘好歹把他養到十二、三歲才撒手人寰。倒黴的地方也在於此——他娘是個不會站隊的主兒,跟紀氏也不親近。紀氏向來是不與人交心,吃喝不缺你的,關心就沒了。沒個人罩著,在紀氏主掌的後院裏,章旦母子的生活也就可想而知。
等親娘死了,章旦的性格就更孤僻了,要公孫佳說,他的文武才略並不算差,但能一直不入章熙的眼,章熙把章旭放出去做刺史都沒放他出去,封王開府比弟弟還要晚。小的時候,延福公主甚至叮囑過公孫佳:“別跟他一塊兒玩兒。有事兒寧願找大哥也雖找四郎。”
“他?”
元錚認真地說:“他的眼睛,像毒蛇。”
“知道了。”㊣ωWW.メ伍2⓪メS.С○м҈
元錚站了起來,肅容走到公孫佳的麵前,說:“我該回去了。”
公孫佳往後仰了仰,說:“唔,等一下,把單先生、彭先生、阿榮他們都叫來,唔,老薛也叫來吧。連你,一起議一議。”
“是。”
公孫佳想得很簡單,東宮現在還沒主兒,皇帝的兒子肯定會爭,隻要上位的不是章昺,她沒有什麼可著急的,還是做好自己手上的事兒更重要。她號稱“開府”,實則屬官還沒填滿七成,武職她手上倒是有人的,文職還是零零星星的湊不上人。而她現在轉向的重點就是做好這文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