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錚道:“以她的本事,要自保還是得多點兵馬的。”得夠闖禍之後跑回來的。
公孫佳道:“不給!讓她自己攢去。”
餘盛動了動唇,沒吭聲。
公孫佳道:“先甭管她啦,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事不是?先看看咱們眼下怎麼弄吧,這一回,雍邑往北盡歸我管。都說說吧。”
趙錦道:“不太好。下官的學生是來自各地的,說好,隻是與南方那樣的大災比,天時與前些年是不能比的。”
餘盛道:“雍邑還湊合,人多嘛,地也好。”
公孫佳道:“管得也不錯。”
“嘿嘿。”
“無論要做什麼,都得有人有地有糧,然後再說,”她終究沒說出來不管南方的話,而是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先把米找到吧。餘盛,你在雍邑都怎麼做的?”
“啊?”餘盛冷不防被點名,“就那樣啊!”
公孫佳聽到外甥媳婦發出一聲輕歎,笑道:“問你娘子。”
“寶寶……”
“雍邑與別的地方做的不同的,是你管得多了些……”
餘盛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隻是做了一個官員該做的事”,提前了解轄區情況,由官府將雍邑的小農組織起來,統籌安排抗災生產。比如收成前要下大雨了,那就組織所有人細化分工去收割莊稼。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安排,收割的、運輸的、脫粒的、儲存的……集中牲畜、車輛應用。又如大災之後趁天時搶種,也是這樣。
到分配的時候,也是按照人工、人口、田地、牲畜、工具等等情況來分配。大水之後容易有疫病,再有,北方離草原很近,容易出“鼠疫”,餘盛與林德平合作,一有苗頭就撲滅,也是做得有聲有色。
在公孫佳看來這才是一個官府該做的事兒官府不幹,就會有人趁勢而起,積累人望、積累組織管理的經驗,萬一遇上個大災年,此人就是一方割據勢力了。還有宗族,一旦有災變,宗族就會加強,那她還玩兒什麼?!
公孫佳看到災情的時候就開始思考要怎麼做,官府肯定不能袖手旁觀、隻會收稅、減稅,官府應該做得更多!但是她沒有管理地方庶務的時間,在這方麵甚至不如餘盛更有經驗,她隻有一個念頭:規模經營總比小農單打獨鬥要強。
她一開始沒有注意到餘盛的做法,餘盛這貨也不會吹自己的政績,他上頭有個小姨媽給他什麼都安排好了,隻要報點結果,自有小姨媽保駕護航給他加官晉爵。這敗家玩藝兒開始給朝廷寫總結的時候,寫得相當的敷衍,字數又少、又沒文采,除了政績是實的、哭窮說這幾年收成不如之前是真的,別的都是浮皮潦草!
幸虧公孫佳怕這倒黴孩子寫東西不上心,萬一寫點什麼不該寫的奇談怪亂不好收拾,認真給看了一遍,從字縫裏摳出點意思來,再寫信下了指令:把你怎麼做的給我寫一萬字交過來!
看完了餘盛幹巴巴的一萬字,公孫佳的想法終於徹底成形了。捏成一團,永遠是對抗風險的最優方案!本來,官府就會有一定程度的組織生產、救災的活動,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每年冬天挖渠,以及每年頒布發皇曆告訴農民節氣天時。不過在太平年景官府想讓所有人種田都聽話集中起來,也是不可能。現在情況特殊,倒是可以施行了。
趙錦對實際庶務也是不太理解的,不過道理還是懂的,當下說:“這個倒好。他們手忙腳亂的,大家大族還有個話事人領頭,小門小戶,哎喲,本來牛都沒有的,遇了事都忙,誰肯借呢?”
公孫佳道:“官府有耕牛、馱馬、犁鏵,租借!當然啦,還要擬些細則,餘盛,等他們來了,你牽頭做這個!”
餘盛將胸脯一挺:“得令!”跟要打仗似的。
單良道:“小郎君且慢開心,這裏麵要做的事還很多哩!調動匠作,還要有足夠的賬房,租借怎麼租,損壞怎麼賠,定額是多少,這些雍邑是一個路數,別的地方未免合適喲”
餘盛道:“您放心,我明白的,雍邑比別的地方條件好資源多。別的地方還有些地頭蛇之類的,等著天災收窮苦人的田、買人家的兒女當奴婢。遇到過,見得多了,放心!”他可是有經驗的!
單良笑道:“倒忘了小郎君已經長大,是個老手啦。”
“嘿嘿。”
公孫佳道:“好,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來說下一件……”
元錚道:“京中如何?雍邑也有點傳言,倒是壓得住。陛下還靠得住嗎?可有人想趁亂而動?”
公孫佳道:“眼下還好,陛下也穩住了,上皇那裏有大哥派兵看守,想來沒關係的。京城,宗室多呀……別人不敢明著說,他們姓章的怎麼會不多想?小姨父還想把宗室聚起來考個試,選點能用的找點事做,免得他們無事串連。我想,給點甜頭,分點好處,也能讓他們別砸自己家的鍋!”
單良道:“那就對了,人心就是這樣了。就一個災情,別的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公孫佳道:“先在北方試行,咱們試行個兩年要是有效,就推行到南方去。不過,我尋思著,這天災再有兩年還能不停?應該也不用。”
單良嚴肅地說:“君侯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要做長久不好的打算!要做人人怨恨陛下、遷怒於您的打算!您以前都是做最壞打算的!上皇就是您推下去的,接著就是各種災變。您怎麼能這麼不當一回事?”
公孫佳道:“要是做最壞的打算,我就不能管南方也不能管京城了。到時候還要以雍邑為基,與京城朝廷為敵啊!他們要是撐不住,行廢立或者內禪,你看看我這腦袋是不是正正好的一個祭品?”
單良道:“您想到了就好,有應對之策嗎?”
公孫佳將手一攤:“隻要咱們這兒豐收,那就不是我的錯,先把這個幹好吧。”
單良搖頭道:“不行!得想得更深,更狠!”
公孫佳輕歎一聲:“請陛下幸雍,我還是不信這破天就這麼跟我作對!怎麼能隨便舍棄陛下呢?實在不行,就請他立嗣,再內禪一次。反正不能把他愁死。”王濟堂說的舍棄,她現在還舍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