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人馬,攔住出入京師的各條要道,京師變亂的消息不能擴散。不,也許現在已經晚了,但是扼住消息依然重要。讓薛珍帶隊!”
“從現在起,一粒糧食也不許往南運!”
“不許販賣馬匹南下!”
“收緊度牒,不要再發啦,嚴禁擅自剃度僧尼道士!”
“今年無論京師如何,科考照舊!太學生的待遇不變!”
雖然說是保密,但是公孫佳仍然一道命令一道命令的往下發。趙錦與單良對望了一眼,他們倆更有經驗,一看這命令就知道這裏麵有了一絲“自保”的味道,已是對京城的情況做了最壞的打算了。
趙錦低聲道:“您還要預防一件事——雍邑官員親屬多在京師,如果以家眷、親族為要脅,許多人是會妥協的!”
公孫佳道:“我把守城軍士的家眷已經都遷過來了,雍邑必然不會出現大亂,隻要不亂,就能從容應對那些變故。或者出兵解救,或談條件都行。這是最壞的情況。”包括她家的私兵,都是帶著家屬來開荒的。軍心不亂,其他的就好說了。
單良道:“情況或許還沒有那麼糟糕。有陛下在,宮中禁衛的都是什麼人您是知道的。哪怕章旦父子有異心,放出上皇來攪亂局麵想要混水摸魚,他們也不能讓局勢變得不可收拾,更不會四麵樹敵,至少不會首先將您作為敵人。”
公孫佳道:“就怕一旦亂起來,事情就不受他們控製了!這群王八蛋,以為自己有多麼厲害嗎?他們起得了頭,卻未必收得了尾!草甸子上放一把火,點得起火他們滅不了火!亂兵有什麼軍紀?還有無賴流氓趁機作亂,不會太好的!何況那是在京城,許多人不敢下格殺的命令!”
這話是真的。公孫佳如果在,她敢下令作亂者格殺勿論,她不在,無論是鍾源還是政事堂的另幾外,恐怕都沒這個狠心。如果霍雲蔚在,他或許也能做出果斷的決定,其他人真的難說。趙司徒如果在世,他是公孫佳認為有狠心的文臣,趙司翰就不敢保證有這份心了,容逸恐怕也要顧慮到種種禮儀規矩。
還有一個梁平,他雖然腦子不一定好使,但是打仗的天賦是真的有,如果讓他把章嶟給劫出了京城,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連年的災變,消耗的不止是國家的物資儲備,還有百姓的信心。章嶟居然是完美地躲過了這一段“天譴”的歲月,如果他登高一呼,那是真的要完蛋!
“但願有人能狠得下心來!”公孫佳喃喃地說。
單良小聲說:“無論如何,手裏有兵的,都能留存到最後,無論是妹妹還是樞密,手上都有兵!”
趙錦心中不是滋味,她與一雙兒女算是站對邊了,可娘家大部分人還是在京城裏的。與趙司翰再有矛盾,趙家遭遇這樣的變故她也是不想的。現在派兵去京城也不大現實,公孫佳可以派兵去“接應女兒”,這沒問題。但是“擁兵入京”就是實打實的造反了!沒有奉詔的時候是不能這樣做的,做了,就意味著要和權力告別。趙錦內心十分煎熬。
公孫佳自己心裏也急,雖說鍾源有兵權、鍾家有兵,但是大長公主重病、鍾秀娥還在鍾家,怎麼也不能不擔心。她還有另一重擔心——宗室們會怎麼樣。延安郡王引了更多的宗室入朝有幾年了,這群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不過有岷王在,問題應該不大。
宮裏她倒不太擔心,禁衛在,章明靠譜,梁平應該不能進入宮廷——他從來就沒有在禁衛上幹過,他不熟悉這個活,逼宮也得費點勁,有那功夫,鍾源也能就近調京郊大營保駕了。
她把問題逐條想了一下,說:“最糟糕不過是章嶟逃出京城。至於趙相他們,大門一閉,熬到變亂平息還是不難的。京中不是沒有明白人,應該能夠應付。隻要陛下下旨平叛,哥哥去奪了章旦的兵權,關閉四門,請上皇回別宮養老。剩下的蟊賊不足為慮。”
趙錦一聽覺得也對,心下漸安,說:“就看能不能穩住亂局,隻要不大亂,就沒事兒。”
幾個人自認已經把最壞的情況都考慮到了,實際上的情況可能要比這個好得多。妹妹縱使調不動京郊大營,她也是安全的。京城裏麵呢,即便會有騷亂,肯定會有一些傷亡,應該也隻是小規模的,動亂更有可能就是被宮裏的幾道旨道一出,京郊大營奉旨勤王,幾位重臣一彈壓給穩下來。然後就是換人,清算。
他們定下神來之後,更擔心的是大長公主會不會因此受驚加重病情,由此再生出什麼事端來。
此時的他們忘了一件事——如果他們設想的其實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呢?還有更糟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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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妹妹低聲催促著。
她和榮校尉倆人計劃得還挺好,榮校尉一麵反醒為什麼沒能提前發現海七星的行動,一麵還能把府裏的人帶出城來,已是相當厲害了。
兩人的計劃很簡單:出城,帶兵進城,平叛,結束!
公孫佳的女兒也不能把兩千號的私兵都駐在京城裏,公孫府裏至今也有有個一兩百人而已,妹妹和榮校尉估計了一下人數,對比街上的亂相覺得不夠使的,一麵派人給鍾府報信,一麵派人向宮中彙報——陛下,我出城調兵,我看你伯父章旦不太可靠,你小心,看到他帶兵進宮別給他開門,隻讓他一個人進!
然後兩人就留下一百人看家,帶著一百人衝出了城去!她從城內往城外去,那是相當方便的。
這個時候去找章旦理論提醒?開玩笑,京兆都出動了,章旦那兒安靜得要死!開什麼玩笑?誰知道章旦是怎麼想的?
妹妹當時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衝到鍾府接到鍾秀娥然後去宮中,宮裏有皇帝、有禁軍,非常方便。二是衝到城外,調兵。她很直接地對榮校尉說:“章旦靠不住,咱們出城!”此時還還沒黑,也就是說,章旦根本不存在“都睡著了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不動,隻能說明要麼章旦有異心,要麼章旦是個廢物,反正都是靠不住!
倆人先到莊子上點私兵,同時讓莊子上的佃戶集結起來自保,在莊子上趁點兵的功夫給公孫佳去了封信。然後帶上私兵去了京郊大營。此時天色已暗,京郊大營還不知道京城變亂的事情,妹妹帶著兩千號人過來,他們還以為是什麼膽大包天的死鬼來找死奔襲他們呢!
兩下點起火把打了照麵,互相核驗了身份,兩下才互相放下了兵器。妹妹衝領頭的張闖說:“帶上兵馬,咱們走!回京平叛去!”
張闖一動不動的。
妹妹驚訝地看著他,這是開國元勳張飛虎家的人,是張德妃的娘家人,賀州老鄉。雖然年紀是比她大一些,但是日常也是熟人。怎麼這誤會解除了,他還不動呢?
張闖將手心往上一伸,道:“兵符呢?”
你兵符呢?調兵不得要個印信的啊?就憑你個丫頭一句話,我帶京郊大營跟你衝京城,你在想什麼的啊?
妹妹也傻眼了:“啥玩兒?我都說得這樣明白了,你再耽誤下去就要出事兒啦!”
張闖往京城的方向一看,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就算有什麼動靜,他也得等到有個確切的命令才能動啊!張闖對妹妹說了實話:“要是令堂過來,我沒有二話,什麼也不管,她要我跟著走我就能跟著走。令尊過來都差點兒意思!這營裏,你以為都是些什麼人?”
京郊大營肯定是士兵成份最好、最忠心的,但是忠心也分很多種,其中有些人還是梁平用過的人。梁平這個人,從北往南再回京城,來來回回一二十年,開始還有章嶟護著,手下用過的精兵無數。如果跟過梁平的人都要替換下去,全國精兵得減去三分之一!那就沒得玩兒了。所以這裏麵還有一部分是為梁平惋惜的,公孫佳夫婦在,他們能服,妹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