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5 章 焦土(1 / 3)

容逸和江仙仙倆人跟公孫佳交情不一般,他倆找公孫佳說玉尺的事情時也是硬著頭皮閉著眼來的。倆人都做好了拚命也要攔著這貨,千萬不能讓她一怒之下就提兵冒進攻打京城!京城肯定要拿回來的,但是現在雍邑及北方是所有人的希望,不規劃好了就進兵,萬一折了本錢,以後可怎麼辦?

哪知公孫佳不按牌理出牌,她遇到這樣的事兒之後居然沒有暴怒,反而想到了“贖買”?

容逸道:“恐怕很難!”他也想救人,但是如果雍邑主動去談條件了,很有可能就是對方坐地起價。而且怎麼個贖買法?用糧食怎麼定價?這些都是有講究的。他問:“小元和兵馬什麼時候能到?沒有兵臨城下,此計難成!”

江仙仙則是想了一下,說:“聽先父說起過,前朝也曾有過贖買人口的事,做得很糟糕。”

公孫佳道:“那也不能不動。他們第一是要保證軍士的口食,不保,軍士自己就會搶,反正最先餓死的一定是普通百姓。再者宮城在京城之內恐怕已經斷糧了,那就更麻煩了。與陛下君臣一場,也不能不管他。小元他們還有幾天才能到,然後無論是部隊修整、布置進兵路線、輜重糧草接應,都還要再花幾天。先談著,拖住他們。一個拖不住,章旦也就罷了,上皇如果出奔,會不會有人響應?得把他拖在京城裏。但願他沒那個跑路的腦子!”

容逸低頭想了一下,再抬頭時已是麵容堅毅,道:“這樣,召集雍邑的大族,哪怕贖買,也不能都由雍邑來出。讓他們也籌些糧草!狡兔三窟,都把雍邑當個窩呢,有積蓄!你要消耗了,他們勢大了,以後就要被轄製嘍!”

公孫佳笑道:“我為你保密,你出門也別說自己出了主意,不然當心被打死。”

容逸苦笑道:“天下其實已經亂了,想要長久的安寧隻能如此。我也是心疼得很的!”容逸這主意乍看之下可謂“吃裏扒外”,他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他敢保證,如果公孫佳無條件的要救京城裏的人,必然有不知自己骨頭幾兩重的敢亂提要求,到時候被宰了都不知道為什麼死的!

這其實是在救一些不知深淺的姻親們的命。

公孫佳道:“我是說,萬一有人正開心,你又從京城弄了人來與他分家產,當心走在路上人被人罩個麻袋打一頓!”

容逸的笑容消失了:“是啊。”爭家產的有,還有爭大宗的。戰亂的時候冒充的……你把正主弄回來了,不是要人難看?

公孫佳道:“贖買還是要做的,上天有好生之德。終有重視親倫的人,你那裏也不要強迫,誰願意出錢就出錢。有不願意的,我來。”

容逸沉重地點了點頭:“他們那裏,我做說客,說通了他們,由他們請命,你再假意答應暫不進兵。是他們求你!”

容逸出去上下串連,說:“驃騎要起兵勤王,已調了元將軍等人回來。我苦苦哀求,請她暫緩一緩,你們想,大兵一至,玉石俱焚,咱們在京裏的親人可就難保了。上皇已經瘋狂,他見大勢一去下令屠城也未可知!不如咱們請求先贖人,再動兵!”

果然是有人積極響應,有人有氣無力地哼哼兩聲,容逸也去強迫他們,隻與願意的人蹉商。

與此同時,公孫佳也召集了心腹等來開會。她就負責提供一個粗略的想法,這想法在缺德們看來就“大有作為”了!

趙錦搶先說:“可行,但是如何贖買、如何估價還要參詳!”她有不少家人失陷在京城。自京城變亂至今已有大半月的時間了,陸續有人冒死從京城逃了出來,趙錦也收留了幾個族人,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京城的現狀。現在確有不少人仍然在京裏跑不出來,倒也沒有被殺死,危如累卵。

她很樂見贖買而不是馬上攻打,但是她與容逸的觀點一致——不能任由對方要價,更不能被己方的豬隊友道德綁架!

公孫佳道:“這是自然。”

趙錦道:“若與蘇、趙有關之人,下官願意傾盡家私!”

公孫佳點點頭:“那個以後再說。”

彭犀道:“還是要圍一圍京城再談。也不能隻則贖買望族,要望族將錢交到府裏,由府裏統一出麵。不許他們私下串連!”

單良就痛快多了,直接說:“方保、簡義兩個現在老了,他們的徒弟還在!買人買地道理都差不多,他們幹這個在行!”這兩個是公孫佳幾十年的大管事,極具奸商特質,算賬又快。當年公孫佳在京城的許多產業都是他們在主持。

鍾佑霖也很急,鍾家也有人失陷在城中,據說有人看到有些人死於亂軍手中,有些被上皇清算,但是!鍾源還活在宮裏,這個是要救出來的!他說:“那得趕快,晚一天就多一分危險!宮中已經斷糧了!”

宮廷裏連守軍帶宮女、宦官幾千號人,宮廷又不是糧倉,能有多少儲備?把禦花園的樹皮都扒了也不夠吃的呀!

公孫佳道:“一手準備進兵,一手贖買,都沒有異議吧?”

趙錦道:“還有一些沒有親人在雍邑的,怎麼確認身份?”她經過亂世,提出了不少亂世的奇葩操作,這中時候是最好冒充的。

公孫佳道:“不是有紅封本子麼?”

彭犀道:“百姓呢?”

公孫佳道:“你忘了?雍邑也有天下戶口籍冊呀!”這地方當年是當副都建的,章熙還來過,是準備給皇帝們過夏天的時候過來辦公用的。雖然後來再沒皇帝來過,一個臨時都城的各方麵條件都是具備的。

彭犀不再提什麼“如何看待京師朝廷”的話了,他對自己的判斷還是非常有信心的——公孫佳沒問他的罪,不是嗎?當日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沒有指責他,不是嗎?章家本來的氣數是有的,但是被章嶟、章旦兩個活寶一折騰,恐怕是真的耗盡了。

彭犀很有耐心,連公孫昂的墓都被動了,公孫佳心裏能沒有一點想法?

等著就是了!

彭犀陰險地提出了一條:“被亂軍戕害的宗室、大臣的屍身,能收也是要收的。”收了,就得跟公孫佳報賬。彭犀認為公孫佳雖然果決,但是人情味還是有的,死人裏不定有多少是她的舊識好友……

公孫佳道:“好。叫簡義、方保吧,他們倆在雍邑坐鎮,讓他們挑選徒弟,由鄧金明護送去京師與城裏的人談條件!”

方保、簡義很快帶了幾個徒弟來了,由於公孫佳經驗雍邑的需要,他們倆早早到了雍邑,聽說有活計幹,兩個老頭都很興奮,嘀咕了半晌,先推出兩個徒弟來。兩個徒弟一高一矮、一胖一廋,相映成趣,很有師傅當年搭檔時的風範。

這時,容逸也帶了幾個世家在雍邑的領頭羊過來了。都是中老年,各留一部美須,卻人人哭天抹淚,拜見之後就撲在地上不起來了:“求丞相救救我們的親人吧!大兵過後,玉石俱焚,請容我們幾天,能救多少是多少!”

公孫佳對趙錦使了個眼色,趙錦喝道:“哭哭哭!哭頂個什麼用?已經在商議了!”

幾個人哭到一半,收聲比被掐住脖子還快,一邊擦眼淚一邊問:“怎麼說?要多少錢糧?”

公孫佳指指方保、簡義:“問他們。”

幾人又湊到一起嘀咕了半天,最後給出了一個方案:以奴婢為基準,比如一個奴婢的身價是一,普通百姓是奴婢身價的兩倍,就是二。然後有官爵的,五品以下,三倍,就是三。五品以上,四倍,就是四。宗室身份貴重,再加一分。

死屍也要,不過死屍要打折!減半。

簡義缺德得要死,提出不用糧食作標準,萬一對方一開口,一個普通百姓收你一百斤糧食呢?那就不劃算了啊!他說:“還是用錢!布帛也不給他們!想要糧食布帛,讓他們拿錢按市價折算!圍城之下,糧米是一天一個價的!見風漲!”

趙錦、容逸等人有點急:“真要拖下去,餓死了人怎麼辦?”

簡義白眼一翻:“殺價,就要這麼殺!您真當是買賣呐?這是綁票兒啊!你越重視,對家開價要高!最後能叫你全家附逆,叫你反叛你幹不幹?嘿!我看還得懸賞,誰要反叛、要私聯京城,揭發有功!”

單良第一個讚成!

容逸道:“那還需要一個說客。”

方保更缺德:“說什麼呀?咱們明麵兒上還是做買賣呢!隻有私下做的,才能買賣!悄悄兒的派幾個人去,與那些個兵頭聯係,叫他們私下售賣!做點走私生意嘛!是上皇能自己守城門,還是章旦能親自巡夜呐?!等到他們察覺了,君侯再出麵,他們不賣就叫底下人給賣光了,他們最後還是得賣!”

這兩個人一來,竟將之前討論的細節統統給推翻了,開啟了一條從未設想的道路!

公孫佳道:“我平時沒虧待你們吧?”

把簡、方二人嚇得也不拿喬裝老師了,齊齊跪下來道:“天地良心!君侯!咱們都是對外人使壞,從來不敢對自己家裏壞呀!”

公孫佳哭笑不得:“起來吧!趕緊的,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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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兩國交戰,也不能讓奸商們絕跡,何況是區區京城變亂?正相反,越亂,越是他們發財的好時機!

而且現在京城也詭異得要命!章嶟、章旦在外麵對峙居然沒有打起來,因為宮城裏還有一夥人!宮裏的人想走走不了,宮外的兩夥人誰都不想走,都想打入宮城拿到玉璽即位!王皇後十分崩潰,說,要不幹脆就讓章旦做皇帝吧!太皇太後不同意,說那也是個瘋子,他要當了皇帝咱們也活不了!而趙司翰、鍾源等人原本也想合縱連橫的,聽太皇太後的話覺得有理,一個章嶟尚且如此,誰也扛不住再來一個章旦。

三夥人居然形成了個三足鼎立。

宮城之外,什麼違法的勾當都出來了!宮城之內,一個個緊張得快要發瘋。

簡、方二人派了兩個徒弟,日夜兼程趕到了京城。其時,守城的士卒的軍紀已然開始崩壞,在他們到之前就有從事不法活動的了。幾人也不含糊,馬上加入了走私販賣的隊伍裏。別人趁火打劫,收京城大家族流出來的珍玩字畫,他們不一樣,他們要買人——熟練匠人、有一技之長的奴婢。

這是非常常見的交易,在戰亂的時候,什麼美人都不值錢,有時候人價還比不上肉價貴。但是如果有一技之長就不一樣了,那就會搶手。

通過這樣的買賣與守城的小頭目取得了聯係,兩三筆買賣之後,不用等他們開口,就有人聯係上他們——合夥做生意,偷渡城裏的人出來,由他們接應,分給他們兩成的好處。他們不用幹別的,把從城裏偷渡出來的人帶出個幾十裏就成。

原來,城裏的人也是不肯坐以待斃的,尤其章嶟總是隨時想起新仇舊恨要算賬,他的算賬就是殺人。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琢磨中中辦法跑路,有錢人的辦法就是賄賂守軍。

無論是章旦接手的京城防務還是海七星帶來的戰勝之師,都是全國的精銳,本不該如此。但是公孫佳把出京的幾條大道都給封了,無論是章嶟的“勤王詔書”還是章旦寫給在外地宗室邀請共同舉事的求援信都被她截了下來。她還把北方的兵馬給按住了,行文雍邑及周邊地區安撫百姓。又派人繞路去南方聯係霍雲蔚,現在看起來,霍雲蔚應該已經有所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