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的人認出,這個高大帥氣的男生,正是醫學院下屆學生會主席的內定人選何傑。
【3】
艾華不得不承認,芷晴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盡管剛剛經曆了何傑事件,但她並沒有要求學校的任何賠償,甚至沒有請假,依舊和大家一起上課,依舊會在最後一節課上到一半的時候請假離開,而她在課堂上所表現出來的學識與態度,也讓任課的老師歎服,不再追究她總是請假的問題。
當幾個女孩子唧唧喳喳地回到寢室的時候,芷晴早已經回來了,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對推門而入的幾個人視而不見,臉上冷若冰霜,枕邊放著一個大大的袋子,裏麵一把足有一尺長的剔骨刀閃爍著陰森的光芒。
她並沒有刻意隱藏這把刀的存在,這讓艾華輕輕地歎了口氣,她知道,芷晴遠沒有她所表現出的那樣堅強,現在的她,已經不會信任任何人了,就是她們,想要走進她的內心世界,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見到這一幕的柯敏和李佳也刻意放低了聲音,畢竟在何傑這件事上,她們倆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隻是,何傑還沒來得及說而已。
“芷晴!”艾華輕輕地坐到了芷晴的床邊。
“嗯!”芷晴輕輕地應了一聲,不易察覺地向裏麵挪了挪。
“別再想那件事了!”艾華深吸了一口氣,“何傑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雖然他並沒有成功,但警察說,假如他沒有死的話,也是至少二十年的牢獄之災。”
“嗯!”
讓艾華等人意外的是,芷晴聽到這個消息,沒有任何的反應,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艾華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她這句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何傑死了,在關進倉一個小時之後便被抬了出來,奄奄一息,身上看不到傷痕,但卻終究因搶救無效死去了。
同倉的犯人說,他是在和大家玩躲貓貓的時候不小心摔倒,頭部重重地撞到了地上。
“沒人會欺負你了!”艾華繼續說道。
“嗯!”芷晴依舊不冷不熱地答道,輕輕地翻了個身:“我累了,想早些休息!”
艾華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知道,這件事情在芷晴的心裏所造成的傷害不是幾句話就可以治愈的,尤其,何傑是怎樣進入看守嚴密的女生寢室的?又是怎樣進入房門緊鎖的501寢室的?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寢室裏一定有內應,芷晴是不可能再相信她們任何話的。
柯敏和李佳躡手躡腳地上了床,此刻的她們可不想再招惹任何的麻煩出來。
深夜很快來臨,可柯敏和李佳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在寂靜的夜裏,她們總覺得有一雙帶著刻骨仇恨的眼睛注視著她們,那雙眼睛不在寢室裏,也不在寢室外,而是完全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她們甚至感覺到了來自異域的冰冷。
“佳佳,你睡了嗎?”柯敏小心翼翼地爬到李佳的床上,不待李佳反應,就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這才發現,對方的身體都是冷冰冰的。
“佳佳,你說,何傑會找我們倆報仇嗎?”柯敏猶豫著問道。
“別亂說!”李佳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誰知道這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鬼呢?如果真的有鬼,那她們豈不是在劫難逃?“何傑那個死鬼,連芷晴那麼文弱的女生都擺平不了,死了也是活該,他還敢來找咱們?”
“你說,芷晴不會知道是咱們兩個做的手腳吧?”柯敏突然想起了什麼,壓低了聲音問道。
李佳剛要說什麼,寢室裏突然傳來了一陣異樣的聲音,“咯吱咯吱”,就像齕齒動物在啃噬什麼東西一樣,可這裏是五樓,外語學院的寢室樓裏一向連一隻蟑螂都看不到,又哪裏來的齕齒動物呢?
那聲音像是直接抓撓在她們的心底,更像是那隻動物正在啃噬她們的心髒一般,二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恐懼。
“你們要吃嗎?”一個略顯呆滯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她們的耳邊,李佳和柯敏不可思議地看著床下,就見芷晴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們的床邊,嘴裏似乎正起勁地嚼著什麼,手上拎著那把剔骨刀,刀鋒在月光下閃著陰森的寒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往床裏蹭了蹭,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傷到她們。
“嘿嘿,要吃嗎?”芷晴突然舉起了手中的一隻袋子,黑糊糊的,看不清裏麵裝了些什麼,但卻有一股古怪的味道從袋子裏散發出來,就像,新鮮的血液。
想到這裏,李佳和柯敏都感覺自己的胃裏一陣翻騰。“滴答,滴答”,幾聲清脆的聲音又傳進了她們的耳朵,袋子應該是不小心被她劃破了,裏麵的液體滴落在地上,寢室裏的血腥味更加濃重了。
二人誰也不敢動,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芷晴,招來殺身之禍。
“啪”的一聲,就在此時,一束燈光突然籠罩在了芷晴的身上,李佳和柯敏終於看清了芷晴的樣子,尖叫卻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嚨裏。
艾華打著手電,揉著惺忪的睡眼,她看不到芷晴的前麵,但卻也看到她手裏的刀,一時間也呆住了。
而唯一不受手電光影響的,竟然是芷晴,她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手電光一樣,緩緩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原本潔白的臉頰,瞬間被一抹猩紅所取代,她不停地嚼著什麼,絲絲血跡順著嘴角不住地淌了出來。
李佳和柯敏死死地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瞪大著恐懼的雙眼看著芷晴,她們很想大聲呼救,用力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的聲音。
芷晴終於艱難地咽下了嘴裏的東西,咂巴咂巴嘴,一臉的意猶未盡,又在袋子中翻找著什麼,片刻,一節手指被她拽了出來,上麵還連著血絲,她卻絲毫不以為意,將那節手指放進了嘴裏,仔細地吮吸著,像是在享受美味一般。
隨後她一手拿著那根手指,一手舉起了剔骨刀,在那根手指上小心翼翼地切割著,割下了一片一片的肉,就那麼舉著刀,遞到了柯敏的嘴邊。
“吃吧,可好吃呢!”她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
“哇”的一聲,柯敏終於再也忍受不住胃裏的翻騰,一下子吐了出來。
芷晴的臉瞬間變得陰森無比,她冷冷地看著柯敏,手上的刀貼上了她的脖頸,森寒無比地問道:“你不喜歡?”
鋒利的刀鋒割破了柯敏細嫩的皮膚,一絲血線緩緩地流了下來,刀鋒的冰冷讓她清醒了過來,在危險麵前,她本能地選擇了妥協:“不,不,我喜歡,我很喜歡吃!”
“嘻嘻!那就吃吧!”芷晴舉起手裏的手指,遞到了柯敏的嘴邊,她隻好強忍著惡心,眼帶淚光地把那根手指放進了嘴裏。
看著柯敏聽話的樣子,芷晴這才收起了刀,重新爬回到了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可其餘的三個人再也睡不著了,身邊就躺著一顆定時炸彈,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舉刀就把她們砍了呢?
柯敏不敢吐,她生怕自己的舉動激怒了芷晴,誰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了呢?而且,嘴裏的東西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難吃,甚至就連骨頭都可以輕易地咬碎,雖然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但她還是隱約地品嚐出那根手指並不是真的人手,隻是做得比較像人手的蛋糕罷了,那猩紅,就是她們常吃的番茄醬。
【4】
“我不能和這樣的人住在一起,她太危險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在夢裏要了我們的命!”柯敏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激動地說道。
對於她們來說,昨天晚上的那一幕猶如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是她們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曆的噩夢,雖然後來查明,那些食物都是一些地下手工作坊出產的蛋糕餅幹,專為滿足一些變態的某些欲望的,可那把刀卻是實實在在的,何況,敢這樣吃那些食物的人,很顯然心理也有些問題,誰願意和一個精神病住在一起呢?更讓她們難以接受的,芷晴清早起來之後,卻對昨晚發生的事情茫然不知,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艾華說,她大概是在夢遊,夢遊中的人要是殺了人才更可怕呢。
“要麼她走,要麼我們走,大姐你說句話吧!”柯敏和李佳看著艾華,一臉逼宮的樣子。
艾華沉默了,她知道她們兩個在外麵都做了什麼,這在外語學院來說不算什麼,稍微有點姿色的女生,哪一個不是有高檔轎車接送的呢?她們要想出去住實在再簡單不過了,可上麵一旦查起來,她這個寢室長怎麼辦?那份責任她承擔不起。
可她也不忍趕走芷晴,因為她知道,芷晴能有今天,是多麼的不容易。她沒有手機,不是她不想有,是她實在買不起;她不是不想換下身上的那兩件衣服,實在是她沒有別的衣服可換;她從來都是一副素顏,因為她買不起化妝品。
以她的姿色,她當然也可以出去換些錢回來,可自小養成的堅貞與要強,不允許她那樣做,她是白天鵝,可在她的內心裏,她始終認為自己是一隻醜小鴨,能走到今天,對於一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來說,是多麼的不容易。艾華也是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她知道對於芷晴來說,要她離開這個寢室,意味著什麼。
“我們,再等等吧!”艾華明顯的底氣不足,“說不定芷晴隻是因為何傑那件事,受到的刺激太大,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呢?”
她不提何傑還好,一說何傑,柯敏和李佳的臉色都變了:“不,大姐,我們沒有時間等,萬一要是她還沒好就殺了我們怎麼辦?我們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可是,她之前確實沒有這個病,隻是受了過度的驚嚇,如果我們能對她好一點,說不定就會恢複!”艾華無力地辯解著。
就在這時,穿著牛仔褲的芷晴突然回到了寢室,大家馬上閉上了嘴。芷晴看著這幾個神色古怪的人,奇怪地問道:“你們在討論什麼?”
“沒,沒什麼!”艾華強顏歡笑,猶豫了一下問道:“芷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
芷晴愣了一下,不解地說道,“沒有啊,我最近挺好的啊!”
“芷晴,聽說你是從鄉下來的?”李佳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說道,眼見芷晴的臉色沉了下來,她連忙解釋,“芷晴,你別誤會,我不是瞧不起你,我隻是有些事情想向你請教!”
“哼!”芷晴冷哼了一聲,“對,我就是從鄉下來的,不過,我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可自卑的,大家吃的,住的,就連身上穿的,有哪一樣離得開農民呢?瞧不起農民,就脫掉身上的衣服,別吃農民種出來的糧食,更別住農民工給你們造的房子!”
“芷晴,我說真的!”李佳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她還從沒被人這麼不留情麵地訓斥過,但看在艾華的麵子上,她不想和她撕破臉皮,畢竟,芷晴的今天和她脫不了幹係,真有人追究起來,她也逃不掉,“我就是想問問,都說民間多能人異士,你知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治好夢遊症?”
“夢遊?”芷晴愣了一下,臉上的冰冷緩和了許多,但她卻也並沒有道歉的意思,隻是沉思了片刻之後,才緩緩地說道,“我聽家裏的老人說起過,不過他們不叫夢遊,叫迷魂症,和夢遊差不多,大概就是衝撞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也不是沒辦法治,鄉下人都是請神婆作法!”
“那不是迷信嗎?”柯敏驚訝地說道,對於生活在城市裏的孩子來說,鬼神之說都是子虛烏有,當不得真的。
“是啊,所以我也不信!”芷晴卻毫無惱怒之色,依舊靜靜地說道,“所以我偷偷地看過神婆作法,其實就是一種類似於催眠的手段,用另一種刺激來壓倒之前所受的驚嚇!要我說,治療夢遊的方法很簡單,就是以毒攻毒!”
艾華等人一愣,對視了一眼,心中已有了計劃。
當天夜裏,柯敏和李佳終究沒有走,而是選擇了留在寢室裏,隻是當穿著紗裙的芷晴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她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恐懼的神色,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早早休息了。同時,心中也暗自神傷,芷晴並非不愛漂亮,她隻有兩套衣服,每天還換來換去的,顯然很愛幹淨,要趕走這樣的一個女孩,她們多少也有些於心不忍,隻希望,她自己提議的那個以毒攻毒的辦法能治好她的病吧。
想起芷晴並不知道這個辦法是用來對付她自己的,幾個人沒來由地一陣苦笑。
夜已深,501寢室裏一片寂靜,偶爾會響起輕微的鼾聲和咯吱咯吱,不知是誰的磨牙聲。芷晴卻睡得很不舒服,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總覺得有誰在叫她,不時還有被重物壓身的感覺。何傑給她造成的傷害,在她的心裏埋下了深深的陰影。
她幹脆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棚頂,好像那樣會讓她覺得安全一些。
“媽媽,媽媽!”一個含糊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傳來,芷晴不由自主地一個哆嗦,那聲音就在她們的寢室裏,就在她的耳邊,那是一個孩子的聲音,聽起來剛剛牙牙學語,反反複複地就會說這麼一個簡單的詞彙。
這裏是五樓,這裏是外語學院女生寢室,這裏住的都是一些未婚的女孩子,無論哪一條,都在告訴芷晴,這裏,不應該出現這樣一個幼小的孩子。
大概是自己聽錯了吧。芷晴這樣安慰著自己,閉起了眼睛,蒙上了被子,可那個聲音卻愈發地清晰了,一聲聲,敲擊著芷晴的心,也瓦解著她本就脆弱的防線。
雖然還隻是初秋,可這個城市的夜晚卻是冷風習習,那個孩子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她猛地翻身下床,讓她意外的是,這個孩子的聲音雖然不大,可也絕不小,但寢室裏的那幾個人卻像根本就沒有聽到一樣,照舊沉睡不誤。
她沒有開燈,借著昏暗的月光,她看到,一個孩子就在她們的陽台上,陽台的窗子沒有關,他就騎在那個窄窄的窗台上,看著屋子裏,一聲聲地叫著“媽媽”。那是一個嬰兒,看上去他還不會走路,但求生的本能讓他死死地抱住了窗台。
芷晴快步走過去,她不知道是誰打開了窗子,她明明記得,睡覺前她還仔細看過窗戶是否關好,自打發生了何傑那件事之後,她在不自覺中已經患上了輕微的強迫症,如果不仔細檢查一遍門窗,她是睡不著的。
可就在她推開陽台門的刹那,那個孩子的手突然一滑,小小的身子一下子跌了出去。她猛地撲了過去,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這裏是五樓,那個孩子從這裏摔下去,必定凶多吉少。
可當她衝到窗邊,探出頭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任何的影子,窗外,隻有陣陣冷風吹過,凋落的樹葉隨風輕舞。寢室裏的幾個人也沒有在她的驚叫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