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承佑七年,臘八。

醞釀了幾日的雪花,終於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瑩白的雪,朱紅的瓦,相映成趣,不過這隻是極少數人眼裏的景,對於大多數奔波勞苦的人來說,雪上加霜,饑寒交迫才是真實。

“嬸子,來三碗臘八粥!”

“好嘞!”何嬸子伸出攏在袖子裏的手,麻利地接過對方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捧出裏麵的細瓷大碗,揭開鍋蓋,一股子軟糯香甜的味道迎麵撲來。

瞧著對麵姑娘滿意的神色,何嬸子一邊利落地盛粥,一邊道:“姑娘,我這臘八粥用的可都是好豆子,保準一粒壞的都沒有,給您多加點糖?”

“行啊,隻是兩碗多加,另一碗少糖!”

穿著鴉青色披甲的丫鬟脆生生地應道。

聽到丫鬟的話,裝著糖的勺子在最後一碗上轉了個彎,抖掉了些糖在糖罐子裏,雖說動作急,卻一粒都沒有撒在外麵,都是銀錢呐。

雖說這年頭,誰都愛吃糖,就家裏的小子,更是恨不得鑽進糖罐子裏不出來了,可何嬸子常年在這兒胡同口擺吃食攤子,也聽說,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太太,就不愛吃太甜的,說是害牙呢!

唉,那得是什麼日子呀!可是看這丫鬟的打扮,也還該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應該是丫鬟小廝吃得吧,小姐太太可不會吃她的攤子。

“好嘞!給你裝好嘍!承惠十二文!好吃再來啊!”

翡翠看她動作輕巧,且沒有把粥掛在碗邊上,也就不計較那一碗比平日多出的一文錢了。

從荷包裏取出十二個大錢給何嬸子,擋擋袖子上的雪粒子,接過食盒急匆匆地往回趕,姑娘該等急了。

定安伯府,角門。

翡翠滋了滋牙,這才去扣門。

“朱婆婆,又勞煩您嘞!”對著這張皺成菊花的老臉,翡翠笑成了一朵花。

“我說翡翠姑娘啊,你這比說好的又晚了一刻鍾呢!”朱老婆子拿捏著嗓子,一對吊梢眉挑得高高的。

“這不仰仗朱婆婆嘛!”說著,翡翠掏出一錢銀子遞過去。

嘴裏一疊聲地抱怨著,可朱老婆子收銀子的速度卻是半點不慢的,還一邊瞅著翡翠手裏的食盒,鼻頭聳動著。

“哎,翡翠姑娘你這食盒裏裝的是什麼?怪香的……”

翡翠身子一扭,躲過朱老婆子伸過來的手,“朱婆婆,姑娘還等著我呢,你快去歇著吧,怪冷的。”

轉過身,笑臉立馬落下來,這老虔婆真是越來越貪心了,可是姑娘說了,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更何況姑娘如今處境愈發艱難,想到這兒,翡翠覺得她又可以了,下一次,她可以對著朱老婆子笑得更好看!

殊不知,朱老婆子轉身亦是和翡翠同樣的動作,狠狠地啐了一口。

“小蹄子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怪不得隻配去服侍那兒病秧子,喪氣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