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皮肉傷用藥總不過那些,小人留下藥材便是。”大夫也有些畏懼,倒是頭一次遇到這般警惕的病人。
“也罷,勞煩大夫開藥,再者,太子殿下身份貴重,今日之事,還請大夫三緘其口。”虞姝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些許身為郡主的威壓,這事絕不能泄露半分。
大夫連忙低頭,再三表示,“郡主且寬心,小人今日微恙,哪也不曾去,更不曾見過太子殿下。”
“甚好,淩珠,跟著大夫去拿藥,周管家找找府內可有炭火,思嵐去燒些熱水來。”虞姝一一吩咐了事,很快屋內隻剩下她一人守著。
虞姝用另一隻手給他掖了掖被角,在床沿上坐下,這個屋子冷如冰窖,她甚至覺得外麵都比屋內暖和些。
抬眼打量了四周,屋內陳設老舊,布置簡單,和院子裏一比,倒是頗為幹淨,隻是窗邊有張椅子倒在地上,小桌上放著些木頭,還有兩個木雕的野狼,莫說是個太子府,連尋常富貴人家也比不得。
大燕曆代太子都住在東宮,可六年前,東宮走水,燒毀大半房屋,外邊謠言紛紛,直說賀雲槿不堪為儲君,這才會降下天火懲罰。
在那時,眾人就以為聖上會廢了這個怯懦無能的太子,可聖上最終隻是把他移居到了宮外,像尋常王府似的設立太子府。
不住在東宮的太子,算什麼太子?
虞姝想起今日豫王乘坐的華蓋車輦,奢華無比,車簾都是用金線織成,豫王身上的大氅也是上好的狐狸毛,可賀雲槿身上至今隻穿著單薄的秋衣。
同為大燕皇子,若不是親眼所見,虞姝斷不敢相信。
作為太子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分明應該有最好的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利,被萬人敬仰膜拜。
再不濟,吃飽穿暖,生活如意也該是大燕子民的保障。
可身為太子的賀雲槿,被罰跪於宮門口,被豫王府下人毆打於鬧市,被舍棄於這寒冷的屋舍。
一樁樁,一件件,都讓虞姝覺得氣憤。
莫名的,虞姝有些理解夢中他的殘忍暴虐,自小活在被人折磨下長大的人,性情早已大變。
若是她也如他一般處境,日後得登高位,真的不會把曾經欺辱過自己的人踩在腳下嗎?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
這一覺,賀雲槿睡的有些久,似處於暖和的雲端,四周安靜,無人吵鬧,偶爾還能聞到一陣淡淡的馨香。
賀雲槿一邊告訴自己,不能沉迷於溫暖,得盡快醒來,可一邊又貪戀這種溫暖,再睡一刻鍾,隻需一刻鍾就好,他太久沒有睡過這樣安穩的覺了。
夢中,他見到了溫柔的母後,母後輕柔的用手帕擦著他手上的泥,笑著說他調皮。
還有和藹的皇祖母,他和豫王起了爭執,皇祖母護著他,不惜與父皇紅眼,祖母告訴他,隻要有祖母在,槿兒永遠有人疼。
忽然眼前一閃,母後闔上的雙眼,皇祖母垂下的手,一並出現在眼前。
自此,他成為了無人疼的孩子。
一晃轉到九歲那年的雪夜,婢女端著一碗薏仁粥,他尚飽腹,推拒再三,可婢女非要喂給他,在推搡之間,婢女頭上的素銀簪子落到碗裏,刹那間,銀白色的簪子變得烏黑。
那婢女變了臉色,捏住他的下顎要喂他喝下這碗有毒的粥,情急之下,他用那隻簪子刺穿了她的喉嚨,刹那間瓷碗碎裂,血迸濺到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