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快忘了自己的這個名字,難為她還能記得。他眼底一抹黯然,不過很快,又恢複成了平日裏的死氣沉沉的模樣。
小竺在蕭淮策慣坐的位置找到了他,眼眶一紅,直直跪了下去:“爺,喬熙姑娘要我過來同您說一聲,她願意跟了您。”
蕭淮策正在品酒,那越窯白瓷盛著豔紅的梅酒,酒色香甜醇豔,如碧波在杯盞中一圈圈蕩漾開。
他聽見小竺的動作,手中的酒杯微頓。
那酒水在杯盞中激起了層層漣漪,他睨著那杯盞,唇角微挑,笑意淡薄。
竟是這般沒有骨氣,倒是他看高了她,本還好心打算給她一個痛快。
蕭淮策笑笑,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本王知道了。”
小竺還想說些什麼,卻看見蕭淮策雅致溫潤的麵容,笑意未達眼底,冷得很。
那些話生生咽下,她行了個跪禮,安安靜靜地退下了。
而蕭淮策緩緩起身,笑意泛嘲:“喬熙,有意思......”
她莫不是察覺了什麼,才讓小竺特意來對自己說這一番話,若是這樣,也不算太蠢。
……
張莨在竹苑的暗道遇見了先他一步的蕭淮策。
男人一身墨色,在雪色中身形疏離孤絕。他幽深狹長的眉眼看著張莨,緩緩道:“先留著她的命。”
張莨從來不是多管閑事的人,見狀隻是規規矩矩地說:“是。”
雪意漸濃。
喬熙在看見蕭淮策進來的那一刻,知道自己留下了一條性命。
她躺在榻上,麵色蒼白,明豔的麵容孱弱,輕易就能叫人心生憐惜。
當然,前提是這個人不是蕭淮策。
蕭淮策毫無波瀾地抖了抖大氅上的雪粒,一身的寒氣未褪,已經走到了喬熙的麵前,微冷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頜,語調平直淡漠:“喬熙,你知道本王一般怎麼處理暗探嗎?”
喬熙被迫仰著頭,這樣的姿勢,讓她本就不怎麼順暢的呼吸更加困難。
她笑笑,密而長的眼睫垂下來,語氣沾染著無辜和天真:“奴婢不知道,但是也能多少猜到,必定是用盡極刑,死無全屍吧?”
他低笑了一聲,算是默認。
喬熙聽著他的笑聲,眼睫顫抖得厲害。原來他之所以一心置自己於死地,是將自己當作暗探了。
她抿了抿了無血色的唇,柔而婉轉地說:“妾身如今還能全須全尾地躺在這裏,承蒙攝政王垂憐。”
“你倒是機靈。”他冷笑,微微彎下腰,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他再度開口,壓迫感鋪天蓋地:“本王原本想給你一個痛快的,但是你讓小竺找了本王,想來是想要活著。”
“本王可以給你活下來的機會,但是要怎麼表現,不用本王教你吧?”他說到這裏,捏著喬熙下巴的指尖用力,迫使她靠近自己:“若是答案叫本王不滿意,你的下場,隻會慘烈千百倍。”
喬熙一邊在心裏大罵狗蕭淮策不懂憐香惜玉,一邊卻還是作出小白花狀,柔柔地說:“其實,妾身是陛下派來監視您的。”
蕭淮策倒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臉上明顯有忪怔,捏著喬熙下巴的手,力道也鬆懈了幾分,顯然一時半刻,他還在深思。
喬熙默默往後縮縮了,把自己可憐的下巴捂在被窩裏,整個人小小縮成一團,就露出一雙眼睛。
“陛下派你來監視我?”蕭淮策目光上下掃過她,幾分打量:“就你?”
話語之間的嗤笑和冷嘲,不言而喻。
喬熙聽出來了,這是瞧不起我?
好吧,您隨意。
她看著蕭淮策,乖巧點頭,軟聲軟氣:“您若是不信,可以找陛下求證。”
蕭淮策被她氣笑了,他要如何找陛下求證?
這個女子,來曆不明,偏偏身上的每一處都這般合自己的心意,想必也不能是巧合。
她口口聲聲說是陛下的手筆,蕭淮策在此刻其實是半信半疑。
他隻是不明白,李延是什麼時候,對自己有這樣的疑心了。
蕭淮策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臨走的時候,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眼神,看了喬熙一眼。
不愧是當朝攝政王,喬熙被他看得愣是不敢動,就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僵在了原地,臉色也是慘兮兮的,就跟雪地裏的小白菜一般。
一直到蕭淮策身上寒霜般的氣息在房間裏消散幹淨,喬熙才鬆懈地塌下肩膀。
她暗暗罵了蕭淮策幾句,氣惱得很。
狗男人,性格這麼差,真是浪費了我老公這麼好看的臉,以後一定要虐哭你!
正走到竹苑門口的蕭淮策,此時咳嗽了一聲。
小竺連忙走上前,道:“攝政王,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