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因為太子從沒有輕視兒臣,秦王卻一直看不起兒臣。”
“你去罷。”李淵垂下頭來,揮了揮手:“朕允許你去看看太子。”
“兒臣謝過父皇。”
“你要好好地勸勸他,今後,再不要出現這樣的事情。還有你,今後做任何事,都不可違抗朕的旨意。”
“兒臣遵命,兒臣與太子,今後一定不會有一點違抗父皇的旨意。”
“去罷。”李淵再次揮揮手,陷入了沉思。
秦王,固然神勇。可太子與齊王,對朕更服貼。看來,該寬恕太子,放他回長安,還做他的太子!想到這裏,李淵頓時輕鬆許多,喝道:
“宣相國裴寂!”
第二節、魏征獻計
112、
裴寂進來,擔心地看了李淵一眼,隻見他正神閑氣定地坐在書案後方,這才悄悄地鬆了口氣。裴寂知道,皇上能如此,定是對太子的事已經有了處理的意見,而且絕對是已經寬恕了太子。於是,行過君臣之禮後,便微微地垂了頭,恭恭敬敬地站在李淵麵前,等候李淵的聖喻。
“你去安排一下,朕要立即回長安。”李淵說。
“遵命!”裴寂溫順地回答,抬眼望著李淵。那目光的意思很分明:你還有什麼事要交待?君臣相交了這麼些年,許多事情,彼此都很能理解。李淵自然知道裴寂目光的意思,便逼視著他的目光,緩緩地問道:
“太子一事,當如何處理?”
“臣正在等待皇上的聖喻。”
“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太子之事,隻能聽皇上的聖喻。”
“還是讓他回長安,繼續做他的太子?”
“臣遵命。”
李淵滿意地笑了笑。如今滿朝的文武百官,有人討好秦王,有人討好太子,還就是裴寂、蕭瑀、陳叔達幾位老臣,隻是耿耿地忠於自己。正想到這裏,有人來報:
“秦王到!”
“這麼快就回來了。”李淵有些吃驚地望著裴寂。
“區區一個慶州,秦王還能不馬到功成?”裴寂微笑著說:“臣先行告退。”
“留在這裏,朕還有話要問你。”李淵的話音剛落,李世民風塵仆仆地進來。
“兒臣參見父皇。”
“事情都辦妥啦?”
“仰仗父皇的天威,兒臣的軍隊還在途中,楊文幹的部下就發動騷亂,殺了叛賊楊文幹,打開慶州的城門,迎接我征討叛賊之師。”
李淵輕輕地“哦”了一聲,心想:這那裏是什麼朕的天威,分明是朕的二郎秦王你的天威所至啊!這麼想著,心裏並不怎麼痛快,便表情慎重地問道:
“慶州降軍、官吏,都安置好啦?”
“已經安置,降將作了些須調整,官吏差不多都灰複原職,隻是慶州都督一職,兒臣想委任張叔萬就任,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張叔萬,好!”
李淵的臉上,露出真正的高興。對這一點,李世民看得清清楚楚,在心裏對自己說:杜如晦的建議真高明,今後我遇事,真正是要多聽他人的建議。正想著,又聽李淵說:
“好!皇兒這一次辦得漂亮。慶州的事解決了,朕也想回長安去,太子私募兵勇一事,秦王以為該如何處置?”
“兒臣懇請父皇,念在太子初犯,就原諒他這一次。”
“皇兒是說不追究你大哥,讓他回長安還做太子?”
“兒臣懇請父皇。”
李淵的臉色又嚴肅起來,犀利的目光緊緊地盯住李世民,好一會才說:
“這可是你的心裏話?”
“當然是!”李世民朗然地回答:“太子是我的親哥哥,我自然希望他平安無事。”
“好!說的好,二郎能念及手足之情,為父心安矣。”李淵說著,心中感動,停了一下才說:“既然二郎也為你大哥求情,朕就依了你所言,讓建成回長安去。裴寂,快去帶了太子來。”
裴寂應聲出去,李世民望著李淵:“兒臣還有話說。”
“快說。”
“兒臣審問了慶州的降將,都說這次私募兵勇一事,是太子府的王圭與韋挺所為,是他們倆人不斷地遊走於太子府與慶州之間,鼓動楊文幹搞起這私募兵勇事情。”
“有這樣的事?”李淵心中一驚,剛才的一點感動,早已蕩然無存。他不是驚王圭與韋挺的事,而是為他的二郎吃驚,卻還是盡力鎮定自己,來問李世民。
“兒臣已將慶州降將帶來,父皇可以親自審訊。”
“不必啦!”李淵一揮手說:“既然這樣,此事當如何處置?秦王說出來看看。”
“兒臣認為,太子應該原諒,王圭、韋挺,應該嚴懲。”
看來,朕的二郎,已是智勇雙全,深謀遠慮,完完全全地成熟起來了。他知道朕會原諒太子,也就來了個順水人情。然而卻不甘心,想要趁此機會,除了王圭、韋挺。這王圭、韋挺,一智一勇,都是太子府一等一的人才。這一回,二郎要借朕的手,不動聲色的把他們給滅了,達到剪除太子的力量的目的。二郎這回做得似乎滴水不露,弄得朕也象是沒有拒絕的理由。想到這裏,李淵不由暗暗地歎了口氣,說:
“按罪,王圭與韋挺,他二人當誅,估念他們跟隨太子多年,也立下不少功勞,就把他們流放到雋州去吧!”
李世民聽了,有些失望。但從父皇的口氣中他已經感覺得到,此事隻能如此,他再要堅持,還是殺不了王圭、韋挺,於是爽快地應答道:
“兒臣遵命!”
113、
李淵與李世民剛商量好處置王圭與韋挺的事情,裴寂帶了太子進來。李元吉去看了太子之後,太子已知道這一次父皇並不會重罰自己。但事情既已敗露,必然會使父皇對自己有所不滿,再加上有個赫赫戰功的李世民,自己的太子之位,還是危機四伏的。這麼想著,心中總是忐忑不安的,再加上石屋的黑暗陰濕,兩天下來,已是憔悴地徒然蒼老了十餘歲。
太子進來,倒頭便拜,泣不成聲,把頭埋在地上。隨後進來的李元吉,對父皇行過大禮,立在太子身旁,隻把憤恨的目光,瞪著李世民。元吉此時從李建成那兒已經清楚,募兵一事泄露,是李世民搞得鬼。臨來時太子已反複囑咐他,眼下皇上正在氣頭上,萬萬不可急著把這事挑明。
李世民雖然把目光集中在太子身上,但還是看到了元吉對他的憤恨。近些年來,李世民越來越看不起這個四弟,因此對他的憤恨目光,隻回以輕蔑的一笑。這一切,端坐書案後的李淵都看得清清楚楚。作為皇帝,李淵殺人無數,也曾給過不少仇敵以最殘暴的酷刑,曾使一個個活鮮鮮的人,轉眼變成一堆碎骨殘肉,他的心也生不出半點憐憫。可是現在,當他看到自己的愛子,太子李建成憔悴蒼老時,心中不由得一陣痛楚。李淵稍稍地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嚴肅地咳嗽一聲,露出棣棣的威儀,逼視太子問道:
“現在知道犯了什麼罪麼?”
“違抗父皇之命,兒臣罪該萬死!”太子哭泣著回答。
“好,你總算明白過來了。違抗皇命,罪該萬死!今後,定要把這話嚼爛了,溶進心裏。”
“兒臣謹遵父皇之命,一定,一定把這話嚼爛了,溶進心裏。”
“念你一生就此一次,也因為你的親弟弟秦王、還有齊王,他們都替你求情,朕,就赦免了你這一次。”
“謝父皇龍恩!謝父皇龍恩!”李建成長伏於地,垂淚抽泣。
“不要隻知道謝朕,也要謝你的倆個弟弟。”李淵高聲地提醒太子。
太子慌亂地抬起頭來,淚流滿麵地對著秦王、齊王一一拜謝,口中說道:“謝二弟,謝四弟!”
李世民與李元吉同時上前,扶起太子。李世民說:“大哥請起,我們與父皇,一道回長安去!”
太子起身,輕輕地掙脫秦王的手,依著齊王元吉,說:“大哥身子太髒,不要汙了二弟。”
太子在鐵石屋裏關了兩天,似乎什麼東西也沒有吃,加之精神上的打擊,身子已很虛弱,剛掙脫秦王的手,就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齊王元吉趕忙伸出雙手,抱住太子。緊緊地依在元吉的胸前,太子勉強地站穩腳步,目光陰鬱地盯著李世民,牙縫裏蹦出一個“謝”字。李元吉沒等太子將第二個“謝”字蹦出,一把摻了太子,轉過身去,對李淵深深一揖,緩緩地走出門去。秦王注視著李元吉的背影,目光裏露出深深的恨意。
李淵在書案後見了,心中由不得大驚。他放緩聲音對李世民說:“秦王剛剛平叛歸來,非常辛苦,可在此多歇息幾日,再回長安。”
“謝父皇關心,兒臣這就回去準備,與父皇一同回京。”
李淵點點頭,目送秦王離去,然後轉過頭來,望著裴寂,長長地歎了口氣,說:
“朕本來想借此來化解他們兄弟間的恩怨,看來事與願違。長此以往,怎麼能行?!”
裴寂第一次見行事果斷的李淵沒了主意,情急之下脫口說道:“不如使秦王往洛陽,主東麵之事,以免兄弟之爭。”
“如此一來,到時候此不是天分兩家,東西各自一都?”李淵眼望裴寂,象是在問他,又象是在問自己,見裴寂再無話說,又道:“盡管如此,總勝於他兄弟相爭,手足相殘,你說是嗎?”
裴寂聞言,不敢回答,望著李淵,吱吱唔唔,就沒一句完整的話。李淵頗有耐心地等著,這樣煩心的事情,他希望裴寂能有一個明確的回答,這時候宮中有人傳來急訊:
“突厥鬱謝設,率數萬鐵騎已進關來,現屯兵黃河之南,正準備南下。”李淵聞報,濃眉皺緊,對裴寂看了看說:
“真是多事,他兄弟之爭火焰未滅,這北邊的突厥又來多事,實在是可恨!看來這次回到長安,還得先議破突厥之事。然後,再設法化解他們兄弟之間的紛爭。”
“皇上英明,臣這就去準備。”裴寂恭敬地回答。
114、
齊王元吉送太子建成回到東宮,見太子非常疲憊,不忍打擾,告辭離去。太子經此打擊,身心皆倦,倒下便睡。第二日午時過了一陣子,如火的驕陽,已經射進了窗欞,透過金黃色的窗簾,把條條金紅色的光輝灑在床前。太子睜開眼睛,在黑牢裏囚了兩日,看到這絢麗的陽,不由心中歡喜。他凝目沉思,想好好地回憶一下近兩天的情景,就在這時候,宮中侍從告訴他說:
“齊王與魏征,已在宮外等候多時。”
太子正是壯年時期,身體又很健康,一覺醒來之後,精神已完全恢複,聽說齊王與魏征早早來到東宮,知道必有事情,忙請他們進來。如今王圭、韋挺已被發配雋州,身邊最得力的三位文武之才,就剩了魏征。太子見魏征進來,想到王圭、韋挺,眼望著他,不由萬分傷感地歎了口氣。
魏征何等心機之人,早已看出太子的心思,便安慰他道:“殿下萬萬保重,臣送別王圭時他曾說過,隻要太子挺住了,我們就都有希望,眼下去受些苦,是傷不了什麼的。”
太子點點頭,說:“放心,本太子是不會讓人取代的。”
“就是。”齊王接過太子的話,說:“誰也別想奪我大哥的太子之位。我這麼早來,正有一事要告訴大哥,突厥人又來攻打我大唐江山了。”
李建成聽了,不由一驚,催問道:“此事還請四弟詳細言明。”
“我也是剛聽宰相裴寂說的,突厥鬱謝設的數萬鐵騎,如今已過黃河,正在向南挺進。”
“有這樣的事情?”李建成自言自語,目光停在魏征身上。
“臣以為,對太子來說,這倒是一個好機會。”魏征緩緩地開口道:“秦王屢建大功,皆為四處征討而得。殿下隻因年長,位居東宮,為將來承繼大統,需在朝中學習政務。如此這般,才使得秦王占了這個便宜。現如今,既然突厥來犯我大唐,殿下可趁此機會,主動請櫻,去平突厥。這樣一來,既可建立蓋世功勞,又可借此剪除秦王的實力。”
“正是,大哥請命出征,四弟願意隨行。”李元吉點頭說道。
“若敗突厥,倒是可以建立功名,隻是,又怎能剪除秦王的實力?”太子不解地問魏征。
“秦王實力,大半在尉遲敬德、秦叔寶、段誌玄等幾員猛將手裏。殿下此次若能得到皇上的允許,掛帥出征突厥,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請求皇上,要求調尉遲敬德、秦叔寶、段誌玄等幾員猛將到你的麾下來。到時候,殿下再厚待之,爭取他們歸順殿下。”
“好,此計甚妙!調出這幾員猛將,秦王勢力已去大半。”齊王元吉高興地說。
“隻是,父皇能夠答應麼?”太子還有些擔心,不安地問道。
“此戰關係我大唐王朝的安危,皇上一定能夠答應。更主要的是,臣敢斷定,皇上也不願看見,秦王一人勢力座大。”
“對,這事父皇一定會同意!走,我們仨人一同去見父皇。”李元吉催促著,拉起太子,就要往外走去。
“請齊王再等一等。”魏征擋在他們麵前說:“臣還有一事要稟告太子。”
“什麼事,以後再稟告。”齊王說。
“不,此事關係同樣重大,現在說了,太子與齊王好有個安排。”
齊王還要說什麼,被太子止住了,他拉著齊王坐下來,對魏征點點頭:“先生還有什麼話,請慢慢說。”
“秦王府裏的謀士,以房玄齡、杜如晦為最。如能讓他倆離開秦王,猶斷秦王一臂,秦王便再沒有什麼可怕的了。”說到這兒,魏征停住,眼望太子。
“這個,本太子也知道。”太子說:“隻是,如今秦王深信房玄齡與杜如晦,不但對他倆言聽計從,所給待遇,又頗為豐厚。現在,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們離開秦王府?”
魏征聽了,微微一笑,壓低聲音說:“臣送王圭時,王圭告訴臣,他已經設置了一個萬全之計,可以使房玄齡、杜如晦離開秦王府。”
原來,王圭在代表太子與慶州都督楊文幹聯係私募兵勇一事時,就在楊文幹的部將中安插了一個叫何詳林的親信。王圭知道募兵一事讓皇上知道後,為了丟卒保車,便派人密令何詳林率先告發自己。如今何詳林已受到李世民的重用,仍在慶州做將軍。
“如現在讓何詳林密告皇上,說募兵一事房玄齡與杜如晦早就知曉,他倆人一定逃脫不了幹係。”
“隻是無憑無據,父皇怎會相信?”齊王元吉問道。
“會相信,一定會相信。”魏征肯定地說:“何詳林是秦王任命的將軍,更主要的,還是臣剛剛說過的,皇上也不願看到秦王一人勢力座大。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是誰,隻要給皇上一個由頭,他一定緊緊抓住,削剪秦王的實力。”
太子聽了,頻頻點頭,說:“你給王圭帶個口信,本太子今後一定要重謝他。”
“臣一定把太子的口信送到。”
“本太子要重謝的,還有你——魏征。待本太子凱旋歸來,首先謝你。”
“臣不敢,臣願與太子一同出征。”
“不,你要留在東宮。本太子走後,你要替我主持東宮諸多事務。”
“魏征感謝太子殿下的信任。”
第三節、妃的信任
115、
大殿裏,群臣兩旁立著,李淵高高在上,棣棣然威儀楚楚,待裴寂宣讀了前方軍情,李淵俯視眾臣,緩緩地開口道:
“軍情緊急,還請眾愛卿暢所欲言,發表自己的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