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爭皇奪位 第十六章:凳上皇位
第一節、立為太子
136、
宮內湖位於禁宮的北端,是禁宮裏的一處遊玩聖地。宮內湖雖然不是很大,但四周環境優美典雅,各呈奇麗:西麵有千姿百態的懸崖峭壁;東麵有星羅棋布的自然景觀,南北兩麵,蒼鬆翠柏,奇花珍樹。這諸般美景,映入水中,翠碧紅綠,交相映襯,蘊盡詩情畫意。
因有昨夜李世民的報告,一怒之下,李淵將尹妃與張妃囚於後宮。近年來,李淵日感衰老,朝政精力常感不足,便多半泡在女人當中。宮中佳麗,美女如雲,奈何人之有緣,還在於心中的那點相通與理解。在嚐試了許多之後,最終隻是眷戀尹、張二妃,幾乎是整日相伴,離了她們片刻,心裏也不是滋味。這回囚了她們之後,李淵一夜展轉,不得入眠,直到天明。想到不久要讓太子與齊王同那魏人對質公堂,竟是為自己的愛妃與自己的兒子們偷情的事情。不由得又惱又煩,而更惱更煩的則是,到有了結果時,又該怎麼來處理?!如果真有其事,難道廢了太子?如是無中生有,對秦王又如何處理?想到這些,李淵由不得深深地歎了口氣。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皇帝本無家事。皇帝的家既然就是國,有關皇帝的所有事情,當然都是國家大事情。更何況,在李淵看來,裴寂、蕭瑀,還有陳叔達這些人,對他比兒子還忠心。於是,李淵下旨:
“讓裴寂、蕭瑀、陳叔達速來見朕。”
這時,天剛有一點點亮色,李淵在禦書房裏緩緩地走了幾步,心裏還是煩悶,停下來再次下旨:
“擺駕宮內湖,讓裴寂等到舟上來見朕。”
尹妃與張妃都給關了起來,李淵隻好讓曾妃與王妃侍駕。或許是昨夜李世民來了之後一直離開女人的失落,或許是尹妃與張妃本來就這麼出色。李淵李一次感到,原來曾妃與王妃,也這麼可人。在她二人的暖臂軟語中,他嗅到了女人僚人的氣息,心中煩惱漸漸地消去不少。
在曾、王二妃的摻扶下,李淵登上專為他遊湖用的大舟,憑欄眺望湖上的美景。唉,如果沒有那些煩惱的事情,那該多好!李淵在心裏對自己說。就在這時候,他的三位勳臣,同時來到了舟上。
“臣拜見皇上。”裴寂、蕭瑀、陳叔達,恭恭敬敬地立在他麵前,齊聲說道。
“你們,都來啦!”李淵朝他們點點頭,又對曾、王二妃看了看,待曾、王二妃離開,李淵又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將李世民昨夜來狀告太子、齊王的事,跟他們仨人說了。
仨人聽了,都不說話,連平日遇事主意最多的裴寂,也把自己的目光留在腳尖上,連頭也不願抬起來。李淵見了,心中很不高興,急急地說:
“朕這一大早找你們來,告訴你們這些事,就是要你們替朕拿一個主意,為什麼都不說話?”
三位勳臣,還是不願啃聲。
“裴寂,你說!”李淵下了聖旨。
“臣以為,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事情。”
“你說這事……是秦王無中生有?!”李淵緊盯著裴寂追問。
“秦王,秦王肯定是聽了魏人的讒言。”裴寂苦苦地開動著他的宰相腦瓜,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感覺思路越來越寬廣,很快又恢複了往日裏的自信,說:“皇上,臣以為這事最好先不忙讓太子、齊王與魏人當庭對質。可以先將魏人喚來,嚴加審問,然後再作定奪。”
“對,讓太子、齊王與魏人對質,不管結果如何,都不好收場,先審問魏人,不失為上策。”蕭瑀附合說。
“臣也認為先審問魏人為上策。”陳叔達緊跟著表明自己的看法。
李淵將目光罩住他的三位勳臣,良久,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朕已經答應了秦王,又讓李公公分別通知了太子與齊王。聖旨已下,怎麼隨意改變?更何況,魏人關在秦王府中,這時去提人,秦王能沒有想法?你們,能不能給我再想一個好一點的主意!”
“皇上怒罪!”三位勳臣,紛紛跪下,齊聲說。
李淵睜大龍眼,看著他們,歎口氣說:“都起來吧,你們都好好想想,有了好主意,再召見朕的幾個皇兒與那可惡的魏人。”
言罷,又吩咐李公公:“快去朕的書房候著,他們幾個,不管是誰先來,都讓他們在書房裏候著,哪裏也不許去。”
李公公領旨去了,李淵吩咐將大舟駛向南邊,對三位勳臣說:“你們就認真看看這湖中岸旁的美景,多吸納些靈氣,替朕想個好辦法來。”言罷,離開他仨人,喚來曾、王二妃,走向另一旁,觀賞湖中景物。
湖中的景物,美不勝收。在久違了的曾、王二妃萬般溫存、千般柔情地服侍下,時光倒是過去的挺快。轉眼,太陽已經灼人了。李淵開始倦了眼前這遊玩,又想起即將要麵臨的對質的事來,便示意曾、王二妃離去,讓李公公喚他的三位勳臣過來。
“怎麼,還沒有好主意?”李淵不耐煩地問。
裴寂正要開口,突然聽見遠處的岸邊傳來尉遲敬德的呼喚。
“皇上,皇上,皇上!”尉遲敬德的呼喚一聲比一聲緊,李淵與他的勳臣順了呼喚聲望去。隻見尉遲敬德全副征戰時的鎧甲,手握雙鞭,立在岸旁。李淵心中一驚,感覺事情不妙,不由麵露驚色。
“尉遲敬德,為何這麼大膽,敢在此高呼皇上。”裴寂大聲地喝斥道。
“秦王派末將前來,有要事相告,還請皇上駛舟靠岸。”
“尉遲敬德,怎敢如此大膽……”
李淵用手勢止住了還要喝斥的裴寂,令舟迅速靠岸。離岸尚有三尺,尉遲敬德飛身上舟,手握雙鞭,跪在李淵麵前,大聲說道:
“末將奉秦王之命,特來稟告皇上:太子李建成與齊王李元吉謀反,已被秦王一一處死,為防其餘孽來加害皇上,特令末將前來護架,保護皇上的絕對安全。”言罷起身,霍然起身,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李淵聽了,怒睜龍眼,望望尉遲敬德,又望望裴寂、蕭瑀、陳叔達,那目光分明在問:
“事情,怎麼就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裴寂跟隨李淵多年,自然懂得皇上的意思。急步走到李淵跟前,又回頭對尉遲敬德看了看,擁著李淵後退幾步,壓低聲音說:“事已至此,秦王功高威重,且多文武僚臣忠心,不如將國家大事委托予他,以免再生事端。”
裴寂說話時,蕭瑀和陳叔達也都跟了過來,李淵聽了,以目光征求他二人的意見。
“宰相所言,是迫於現實,眼前隻有如此,皇上方可無事。”蕭瑀說。
“皇上,臣願誓死追隨皇上。”陳叔達說著,流出眼淚。
“唉!”李淵長長地歎了口氣,對尉遲敬德說:“朕令你速去傳朕的口喻: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的部屬,一律聽從秦王的命令,各回到自己的府裏,不可再行自相殘殺,。”
尉遲敬德聽了,心中一喜,大聲應承:“末將遵命。”說罷登岸上馬,飛馳而去。
李淵望著尉遲敬德消逝的背影,一時淚流滿麵,嘴裏嘮叨著:“太子,李建成,我的兒子!!”蹌踉地走進倉裏。
137、
尉遲敬德匆匆地趕到秦王府,將李淵的話,一字不漏地轉達給李世民。
“一律聽從秦王的命令。”李世民聽後自言自語,扭頭看看身旁的侯君集。
“我看事情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太子與齊王經營多年,他的手下怕是不會從命。”侯君集說。
“難道他們還敢反抗?”
“那道不會,但是很可能會逃亡到其他王子的封地。”
“對,尉遲敬德,你與長孫無忌速去控製所有的衛戌部隊,將常何看管起來;侯君集,你速去圍住太子府,所有的人,隻能進不能出;屈突通,你速去圍住齊王府,所有的人,也隻能進不能出。”李世民安排完畢,看著他們四人離去,然後目光罩住房玄齡與杜如晦,問道:
“現在,該怎麼處置?”
“常何,看管起來不行。”杜如晦說:“如此小人,一旦擔心你會對他不利,必生事端。他所撐控的衛隊中,也必有親信,一旦勾搭起來,反而又弄得亂哄哄的。不如給他一刀,省去許多事情。”
“對,長孫順德,還勞煩你去協助尉遲敬德,殺了常何這個小人。”長孫順德走後,李世民又問:
“太子府與齊王府的人,怎麼解決?”
杜如晦看了看房玄齡說:“臣以為,隻有斬草除根!”
“你是說,將太子府和齊王府的人都斬盡殺絕?”
“其他的人,有些可以為秦王所用,但太子和齊王的十個兒子,一定要斬草除根。”
“這……”李世民瞪大了雙眼,憤怒地盯著杜如晦。
這時有人來報:“幽州大都督廬江王李瑗擁兵謀反。”
李瑗是李世民的伯父,與李建成的關係甚密。早在玄武門設伏之前,房玄齡和杜如晦就估計到一旦誅殺李建成與李元吉,李瑗定反無疑。因此早派信使,前去幽州,遐以李淵的名義,召其進京。沒想到他消息竟得到的這麼快,殺了信使,發出檄文,號召諸王,討伐李世民。
聽到這個消息,李世民眼裏的憤怒消去許多。我殺了他們的父親,我的親哥哥和親弟弟,難道還非要殺死我的這些侄兒?李世民在心裏問自己。李瑗是不堪一擊的,諸王……李世民搖搖頭。就在他決心要免去那十個侄兒的死罪時,又有人來報:“涇州燕郡王李藝,舉旗反叛,聲援李瑗。”
“我的叔伯,兄弟尚且如此,何況我的侄兒,李建成與李元吉的兒子!看來,杜如晦的話是對的。我若不趁此時下手,倘若父皇又插手幹涉,到時候,恐怕真會生許多大亂子。”李世民想到這裏,眼裏早沒了憤怒,隻有些許無奈的悲情,他輕輕地吩咐房玄齡和杜如晦:
“你們,馬上去。房玄齡去東宮,杜如晦去齊王府,傳達本王的旨意,將李建成的五個兒子,李元吉的五個兒子,都給我一一斬殺幹淨,絕其屬籍。”
完了,李世民閉上眼睛,聽著房玄齡和杜如晦匆匆離去,他分明地看到了十個侄兒一雙雙哀怨的眼睛,似乎聽到了:叔父、伯父,不要殺我!的聲聲哀求。
“唉!他們,確實是無辜的。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李世民喃喃自語,他想到了自己的幾個兒子:“如果李建成殺死了我,會不會再殺他的侄子——我的兒子?會的,一定會的。就算是李建成不殺,李元吉也一定會殺的。皇權大如天,為了皇權,什麼都可以舍棄!對,待得到了皇權,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李世民閉上眼睛,漫無邊際地想了一會。他仿佛感到有一個人,在拉著他緩緩地向上走去。走上一級級的台階,走進太極殿,高高地坐上父皇的寶座。文武群臣都伏於地,他知道自己已經做了皇帝,滿心歡喜。他想好了一道聖旨,可就是說不出來,他掙紮著試圖要開口,天上傳來威嚴的聲音:
李世民,你弑兄殺弟,又殺戮了自己的十個侄兒,已經犯下了彌天大罪!盡管如此,上天還是不會降罪於你,因為你要濟世安民。記住,你今後一定要濟世安民!否則,上天會來責罰你。如果願意,你就開口答應。
“願意,願意,願意……”李世民說了若幹遍,就是說不出聲來,他仿佛看到雲中走來一大金剛,怒目瞪著他,舉起手上的大刀,厲聲說:“再不回答,就劈了你。”
“願意!”情急之下,李世民終於喊出聲來,人也醒了過來,一身汗淋淋的。隻見房玄齡與杜如晦,還有尉遲敬德都已經回來,大家非常擔心地望著他。
“大王,你……”
“沒什麼,剛才做了個夢。”李世民打斷房玄齡的話回答,接著又問道:“事情都辦好了麼?”
“都辦好了。”仨人齊聲回答。
“隻是,東宮不少敵視我們的人……”杜如晦說:“我把他們都關起來了,還有太子府的家眷、女兒、仆人,共三百餘口,臣建議都殺了。”
李世民聽了,低頭沉思,他想到了剛才的夢。隻要我今後能濟世安民,上天會原諒我的一切罪過,既然這樣,不如將他們都殺了,也省得今後有麻煩事。想到這裏,他對杜如晦點點頭,說:“本王相信你的眼力,你認為該殺的,都殺了吧。”杜如晦聽了一喜,正要領令去執行,尉遲敬德上前一步說:
“與大王爭位,罪在太子、齊王,如今倆人既已伏罪,還請大王就此打住。否則,一人連十,十人連百,反而壞了大王的聲譽。不如都放他們一碼,免其罪行,使東宮、齊王兩府的人歸心,更使全國各郡與兩府有瓜葛的人都歸心。如果能這樣做,才可以真正地省去許多麻煩。”
李世民聽了,目光罩著尉遲敬德,認真地考慮了一會,突然大笑道:“將軍的這個建議,勝於我的兩個謀士。下詔,赦天下與東宮、齊王府有牽連之人。叛逆罪人,已悉數誅殺,再不問餘人之罪。”
尉遲敬德聽了,高興萬分,連聲說:“大王英明,大王英明。”
房玄齡與杜如晦也齊聲說:“大王英明!”
李世民又一次哈哈大笑,說:“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要一得也!再英明的人,也有失察的時候,隻有凡事多聽他人的意見,才能做出好的決定。”
“大王英明!”
尉遲敬德與杜如晦、房玄齡再次大聲地說。李世民再一次哈哈大笑,仨人都跟著笑起來。
138、
李淵聞聽李世民殺了太子與齊王的十個兒子,眼淚汪汪的。此時,他早已明白:所謂太子、齊王與張妃、尹妃的事,不過是李世民對太子與齊王的算計。唉,這個李世民,我的兒子,竟然會做出這樣齷齪的事情!接下來,他會不會也象他的表叔隋煬帝楊廣那樣,把我也給殺了呢?想到這裏,李淵輕輕地推開身邊的曾妃,把目光投向陳叔達和蕭瑀,哀聲地問道:
“你們說,秦王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蕭瑀字時文,是隋煬帝蕭皇後的親弟弟。祖父為後梁宣帝蕭察。蕭瑀幼小時便善學能書。耿直仁孝,二十出頭時便做了隋朝銀青光綠大夫,參與朝庭的政務議決。後來因為對隋煬帝的一些做法,特別是隋煬帝打高麗的做法直言相諫,激怒了隻想幹大事的楊廣,被貶為河池郡守。李淵攻占長安後,即召來蕭瑀,授光綠大夫,封為宋國公,拜民部尚書,一直視他為心腹中的心腹。此時,蕭瑀聽到李淵如此擔心的一問,心裏淒淒然然,認真地思考了一會,說:
“秦王所謀,太子之位。如今太子殿下已去,此位非他莫屬,皇上可即頒詔書,封秦王為太子,使其佐皇上輔政,其心足矣,自然不會再做出什麼事來。”
李淵聽了,把目光又轉向陳叔達。這陳叔達,字子聰,是吳興人氏,為陳宣帝頊之的兒子。從小聰慧,頗有才學,十歲時在宴會上賦詩十韻,揮筆而就,被視為神童。隋時拜內史舍人,後又出任絳郡太守。李淵起兵,陳叔達前來投靠,被李淵授為丞相府主簿,封漢東郡公,不久拜侍中,加封為江國公。有一次與李淵飲宴,陳叔達拿著新鮮的葡萄久久不食,李淵見了問他原因。陳叔達說:“看到這麼好的葡萄,臣想起母親曾說她想吃葡萄,故懇請允許我將這串葡萄帶回去,送給母親。”李淵聽了,大為感動,不但送了他一箱上好的葡萄,還賞賜他一百段布匹,從此對陳叔達倍加信任。此時,陳叔達見李淵來征求自己的看法,便開口說道:
“臣以為,尚書的話言之有理,秦王雖誅太子、齊王還有他們的兒子,但對其他的家眷、屬下並不加害。可見,秦王所謀,隻是太子之位,若能及時封他為太子,事態可以平息。”
李淵聽了,舉頭窗外。秦王是要太子之位,卻不僅僅就是在太子之位。他要的是大權在握,主宰朝庭。或許,他真會象楊廣那樣,殺了他的父親。想到這裏,李淵不由得一驚。幹脆,我把皇位都讓給他?!這個念頭閃出來,李淵心如刀絞,臉色煞白。蕭瑀和陳叔達見了,著急地喚道:
“皇上,皇上。”
“我沒有事。”李淵強打起微笑說:“我隻是擔心,秦王是不是能滿足於太子之位?”
陳叔達和蕭瑀聽了,都明白李淵的心事,可是,他們都不願意看到李淵這麼快就失去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