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別樣思考： 第十四章 讓路的火車
破舊的縣車站從修起來到現在已有三十餘年。一條每天來回市裏的火車，上午駛出，下午返回，中間還要在一個煤礦站點等兩個小時。如果是坐火車，到市裏一趟50多公裏的路程，卻要花費一天時間。
可自從火車開通以來，沿途坐火車的人還真不少。一是因為價格便宜，二是見站必停。沿路的山區旅客，感覺很方便，能在自己家門口站點停下，火車站看得起咱山村的感覺就油然而生——很多人為感激而坐火車。
生活的節奏越來越快，慢慢地，大家寧願坐車到縣裏的汽車站乘汽車，兩個小時就到市裏了，如果辦事順利的話，一個上午就能走個來回。火車漸漸被人們遺忘了。隻有那些沒什麼重要事情的老人還堅持坐火車，反正時間已經褶皺了。
火車早上八點鍾出發，卡塔卡塔一路前行，上午十點來鍾，就來到了縣城與市區中間的一個煤礦貨車站。停下來，目的是為了掛上發往全國各地的裝滿煤的車皮。這樣做，一是可以節省火車的費用，二來是為了打個時間差，錯開快車訪問的時間段。因為火車到達的車站是京廣線上一個比較大的車站。如果不停下來在這個煤礦站等，到達市裏的車站時，正好是京廣線上很忙碌的一個時段。南來北往的高速列車，不可能讓這個從縣城開來的慢車侵占軌道很長時間。慢車給快車讓道，這是鐵路係統多年來形成的規律。
去年的一天，縣城火車有沒有必要繼續運營客車業務，被正式提了出來。很快，就被批複了下來。
最後一次運營，客車的車廂裏，人卻格外的多。大概，大家是想見證這一曆史時刻吧。
中途停車等候的時間，有幾個乘客索性來到駕駛室，和火車司機聊天。大家以為，畢竟以後就隻是往返拉貨物了，不可能一天一趟了，司機難免失落。
令大家都沒有想到的是，司機卻顯得很興奮。見大家不解，司機說：“火車是慢車讓快車，乘客偶爾乘坐一次，等待的這兩個小時裏，還都心急煩躁。可我呢？年輕的時候也是那樣，走下來坐上去，心裏毛的慌。
“漸漸地，時間長了，我的心開始沉穩下來，不再浮躁了。”
司機摸了摸駕駛室破舊的玻璃，接著說：“我適應了這節奏，以為這就是我的工作，急也沒用。”
邊上一位老乘客問他：“你是不是覺得現在要停客車了，你再也不用每天起早貪黑忙碌了就高興？”
司機搖了搖頭，一聲長歎：“恰恰相反，我還真盼望它速度快點呢！”
大家一片噓聲。
“開車這麼些年，我的性格都改變了。為了中途等這兩個小時，我把火氣壓了再壓，直到漸漸適應，你們不知道我有多痛苦。車軌上，慢車可以等待，可生活中呢，我等待誰？誰又在等待我呢？”大家忽然想起來，在村裏，他原先是最能幹最有魄力的，可現在，全村也就他家的房子還是土坯房。問他為什麼不翻蓋，他總是說，不急，等幾年。看來，是職業習慣傳染了他的性格。
是啊，看著五十多歲的火車司機釋然開脫的樣子，大家都從心裏祝福他。但願他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
很多時候，等待其實是一種折磨，即使你適應了這種折磨，也是越早結束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