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濃時
情到濃時
容亭失蹤的事情,抽空了雲端所有力氣。
整整十天,沒有容亭的消息,她有時候能感覺到容亭就在身邊,可就是尋不到他的一絲蹤跡。
雲端決定從頭開始尋找容亭,她一定是在找尋他的過程中遺漏了什麼關鍵。
容亭從雲畫宮出去後就失蹤了,人也沒有去總部,那他還在宮裏嗎?或者說,他根本就沒離開過雲畫宮?
雲端沉下心,將雲畫宮幾乎翻遍了,卻仍是沒有任何線索,十天過去,如果容亭是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雲端不敢想象他如何度過。
夜深,風起。
雲端坐在窗前沒有一絲睡意,院子裏,暗夜風動,吹拂兩旁植物,樹影婆娑,移動變幻。
雲端盯著那移動的樹影,眼神一顫,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旋即,她好像想到了什麼,倏忽站了起來。
嬌小的身影迅速衝勁暗夜裏,院子內,樹影晃動依舊,可院子中心的地方,那樹影竟是安靜的詭異,沒有任何變化。
“不對勁——”雲端喃喃自語。
她迅速衝出院子,去找燕驚颯和鮮於淳。
不一會,二人都被她帶到了院子裏。
“我長話短說,我懷疑雲畫宮裏麵布了陣,你們看這裏的樹影,白天的時候看不出什麼,可到了晚上明顯跟別的地方不一樣,我記得以前在宮中也遇到過類似情況,那時候是容亭帶我出去的,當時布陣的小宮女一直不肯泄露自己身份,後來死了,現在看來,宮中布陣高手一直都在,很可能就是長河的人。”
雲端一邊說著,一邊給鮮於淳和燕驚颯指點疑點。
二人都發現其中詭異不同,的確如雲端所說,同時起風的時候,別處樹影都會有變化晃動,唯獨院子中間這裏安靜的詭異。
“如果這真是有人布陣的話,那容亭被困在裏麵這麼久,這布陣的人,還真是個中高手!還有,這陣法除了樹影這一點之外,看起來是沒有一點破綻,就連入口都沒有。”鮮於淳沉聲道。
他跟燕驚颯都不是很了解布陣。
“這件事情能幫我們的人隻有比幹。他常年行軍在外,邊關那裏又多異族,這些奇門布陣的招數,他遇到過不少,我想,他應該有辦法!”輪椅上的燕驚颯低聲道。
雲端眉頭皺起,臉色因為這幾天休息不好有些發白。
“可邊關那裏如何能離開他?長河隨時都會謀反,邊關一動,更有利長河。”雲端搖搖頭,再說就算現在送消息給比幹,一來一回快馬加鞭最少十五天的時間,容亭如果真的被困在陣中,多拖一天都很危險。
“我決定親自試一試。”雲端堅定開口,眼底是不容辯駁的堅毅。
鮮於淳攔住她,“讓我打前站,你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
“不!困在裏麵的是容亭,我孩子的父親!我不能讓你再為我冒險了,容亭,我自己救!”雲端拂開鮮於淳的手,事到如今,形勢一天比一天緊迫,她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容亭。她不想再連累任何人。
燕驚颯轉動輪椅也擋在雲端前麵,“我知道你在乎容亭,想快點找到他。但是我和鮮於淳好歹還知道一點破陣的要訣,你什麼都不知道,如何能破陣?這朕無影無形,你進去豈不是送死?”
“既然你都說了這朕無影無形,我更不能讓你們送死!”雲端清眸發紅,蒙了一層淡淡的薄霧,看的鮮於淳和燕驚颯一陣心酸。
“你們誰都不用去送死,有我在!”
一聲沉穩有力的聲音驀然響起,烏金戰甲,掛著露珠,那一貫溫和的麵容帶著堅定從容,眼底隱著一分疲憊。
“比幹?”
雲端和鮮於淳、燕驚颯同時驚呼出聲。
他如天神突然降臨,事先沒有一點征兆。
烏金戰甲裹住挺拔健碩的身軀,他出現的一刻,雲端眼底酸澀難忍。
“比幹大哥!”她快步走到比幹承惠麵前,夜色太暗,星月無光,若不是他這一身獨一無二的烏金戰甲在此刻發出幽幽的光澤,她如何相信,他此刻是站在自己麵前!
“比幹,你怎麼回來了?”鮮於淳拉著比幹承惠先進了屋子。如今皇宮耳目眾多,比幹這時候出現在這裏,未必是好事。
進屋之後,比幹承惠氣息還有些不穩,看起來是星夜趕路,一直都沒好好休息。他抹一把被露珠打濕的麵龐,熠熠雙眸定定的看向雲端,“雲端,我十天前接到你回來的消息,那時候我就開始安排會來這裏,我總覺得隨著你出現,沉寂多時的反賊一定會有所行動,沒想到路上就聽說皇上中毒身體越來越差,還有明宣也昏迷不醒,就連容亭都失蹤了。
看來我回來是對了。至於邊關那邊,我已經交給我的兩個副將,他們跟了我二十年,是我決定信任的人,況且之前的邊關內亂,他們倆也排除了是細作的嫌疑。我帶回了我的護衛軍,現在皇城的安全我可以複雜,保證是任何一個細作都不會讓他逃出去!”
比幹承惠將自己想法一一說出。
“雲端,我聽說你有了孩子,現在容亭失蹤了你要挺住!院子裏的那個陣,我幫你破!”
“比幹大哥——”雲端點頭,心中懸著的石頭緩緩放下。
比幹的回歸讓眾人更是有了方向,鮮於淳也將一直在暗中籌劃多年進行一係列的刺殺謀反活動的幕後黑手——長河的事情告訴了比幹承惠。
比幹也沒料到,背後之人竟然就是明宣和燕驚颯的父親,這其中又牽扯了多少上一代的恩怨!
“當年家父率領大軍活埋藍田族人,那一夜,老人孩子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呼喊聲淒厲刺耳,但是家父忠於先皇,軍令如山。那一夜,成為他一生的夢魘,讓他鬱鬱寡歡而仇恨之心而死。而長河卻是故意挑起當年藍田族逃跑族人的仇恨之心,不停地騷擾邊關,其實都是為了他一己私欲,邊關一亂,我就無暇應對朝中局勢。”
比幹分析當前局勢,卻比他們看到的更加嚴峻三分。
“為今之計,是先救出容亭。我想長河為了困住容亭也想了不少辦法,容亭現在是皇上最大的幫手,一殺宮一亂,朝堂更加大亂。”燕驚颯沉思片刻道。
“雲端,別急。我剛進來的時候發現那陣雖然布局巧妙,但還是可以破解的,如果容亭真的是被人引到了陣中,他定會想辦法留下什麼線索,讓我們找到他。”
比幹的話提醒了雲端。
“那最快多少時間可以找到入口?容亭已經失蹤十天了,我擔心他遇到更大的危險!”雲端麵色焦慮的問著比幹。
比幹臉色一僵,卻是實話實說。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該是幻影無形陣。是死去藍田族長老才會擺的陣,這宮中一定有長河安插的探子。這陣要破要快,但我們尋找生門的機會隻有三次,超過三次,這陣便會自動關閉,除非容亭自己出來,否則——”
“比幹大哥,這陣是不是至今無人能破?”雲端沉下心,低聲開口。微微嘶啞的聲音聽的人揪心,但她還是鼓足勇氣問了出來,她能感覺到,比幹承惠有些話沒敢說出口。
比幹承惠咬著唇,重重點頭。這也印證了雲端的猜測。
燕驚颯和鮮於淳都是麵色一沉,這陣無法破解的話,那剛剛比幹還答應雲端,說有他在!莫非,他是做了什麼破釜沉舟之心?
二人都看向比幹,見他沉著的麵色隱了一份決絕。
的確,他是做了必死的決心答應雲端的。
這幻影無形陣上百年來無人能夠破解,他之所以答應雲端,也是抱了必死的心。破幻影無形陣一定要見血,一定要吞噬一條生命才能破陣。這邊是幻影無形陣狠毒的地方。
長河竟然擺了這個陣,無疑是將雲端等人推上了絕境。
但是他現在不能告訴任何人,所有一切他來承受!
邊關那邊,燕南和燕東已經具備足夠的能力統帥三軍,他此生若能為雲端做這件事情,了無遺憾。
雲端看到三個人臉色有異,什麼話也不說,緩緩走到比幹身前,輕輕抓著他的衣袖,低聲道,“比幹大哥,我信你。”她柔柔的目光像是
一泓深潭,帶著攝魂奪魄的流光,比幹一愣,輕輕握住她的手,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握著她的手了。
“雲端,我有話問你。”
屬於他跟雲端的秘密,幾年後再次被他提出,隻因,若他這次真的有事,那他不想帶著這個遺憾離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沒錯,那次花燈會救你一命的人的確是我。”雲端輕輕開口,字字句句卻好像重錘砸在比幹承惠的心頭。
他眸子正大,眼底閃過絲絲苦澀和動容。真的是她?
他一直都沒有認錯!
“比幹大哥,對不起——當日在相國寺之所以隱瞞,是因為那時候牽扯了太多事情,不想你跟著陷進來。可是後來還是讓你為了明翠擔上殺人之名!”雲端說完,默默垂下眸子,她滿了他五年,終在這一刻說出內心最大的秘密。
“嗬——雲端,我就知道是你,一直都是你。”比幹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溫柔,他緩緩抬手,掌心在即將貼合上雲端麵頰的時候生生停下。
而今,她已經有了自己心愛的人,他不能碰觸——
當初,當他在花燈會上遇到古靈精怪卻心地善良的她時,她的身邊那時候該是有明宣的,後來,在相國寺,他們重逢,她的身邊又有了容亭。
他一直都晚了一步,注定此生都會錯過。
二人兩兩相望,已經將彼此心中最大的秘密攤開,好似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將兩個人的心綁在一起,這是一種精神上的信賴和彼此疼惜,與情愛無關,卻勝過任何濃情蜜意。
“雲端,我知道了——那天,我被藍田族的人追殺,是你施以援手,盡管那日你帶著麵紗,但是你的眼睛是獨一無二的,我此生難忘!”
比幹知道此生最大的牽掛,心底釋然,從此,再無任何遺憾。
雲端輕輕點頭,在他麵前,她向來都覺得,人性最完美的一麵在他身上淋漓盡致。
“比幹大哥,那日因為我的貪玩竟是跟明宣走散,後來我見你被人追殺,我見你一次又一次對那些殺手手下留情,可他們卻是步步緊逼,所以我出手幫你,後來,我們躲在了那間茅草屋裏麵,你讓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我騙你說要出去買一樣東西,回來就告訴你,誰知卻是自己泡了。我出去之後便遇到了明宣,明宣帶走了我。
至於後來明翠的事情,前幾日我剛剛回來的時候,鮮於淳已經告訴我了,明翠當時也出宮了,但她怕我跟明宣說她,所以一直不肯承認。明翠當時就在那間茅草屋內,她清楚聽到我們說的每一句話,後來還撿到了你遺失的玉佩。明翠如今已經去了相國寺靜心休養,她說她都看淡了一切,失去孩子對於她來說,便是失去了一切,她寧願記這麼孤獨的走下去。
因為鮮於春娜心底根本沒有她,曾經在你心中,或許還真心對她,但她太過於偏執了,親手葬送一切!她後悔了,所以選擇一個人麵對未來的一切。”
雲端將一切娓娓道來,那段年少時光,驚心動魄的邂逅,她從天而降,剛剛在花燈會上購買的一把五彩的石頭頃刻間揮灑出來,擊中殺手麵門,然後她如同一隻輕盈蹁躚的蝶兒,拉著他的手疾馳狂奔。
他們穿過大街小巷,不知是掀翻了多少攤子,製造了多少混亂。
那一次,是比幹此生第一次牽女子的手。
她的手好軟,溫暖馨香,拉著他一路狂奔。他也像個孩子一樣,一路激動地給她指路,防止她像無頭蒼蠅亂撞,她回眸看他,清眸幽然,帶著攝魂奪魄的氣質。
那一瞬,他整顆心都被觸動,此生此世,不過動這一次情,卻是一輩子。
他聽她念詩,看她古靈精怪的神情,被她拉著一路狂奔,那時候的他們,活像是一對私奔的小情人,等脫離了危險,她鬆開手的那一瞬,天知道,他有多麼舍不得。
他從小便是在武場戰場上泡大的,第一次有如此溫柔若水卻又靈動絕美的女子跟他如此近距離的在一起,他的心,早已撲通跳的凶猛。
那一夜,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讓他畢生難忘。
直到她耍心機借口離開,他仍沉浸在如夢如幻之中,以至於,他自始至終竟是沒有察覺到,茅草屋裏還有一個明翠!
當他在相國寺門前見到她的時候,幾個月後的重逢讓他恍如隔世,可她的冷漠疏離,還有否認,都將他推進了十二月的冷水中浸泡一般。他遲疑過,痛苦過,掙紮過,哪怕當時明翠可以清楚的背出那首人麵桃花,哪怕明翠可以拿出他的玉佩,他還是無法忘記雲端的麵容。
她的一舉一動,早在那日花燈會上,紮根在他心底,生生的發芽,一寸寸占據他不曾被任何人進駐的心靈。
比幹已經做好一切犧牲的準備,燕驚颯和鮮於淳雖然看出其中門道,卻沒有說破。比幹心意已決,任何人都無法阻止。而雲端這時候卻是出奇的安靜,她輕聲詳細的祝福燕驚颯和鮮於淳一定要照顧好兩個孩子,如果容亭一時半會還沒找到,她可能無法照顧孩子,鮮於淳覺出她有些不對勁,還沒仔細問,比幹承惠已經開始在院子裏尋找幻影無形陣的生門。
“雲端,這陣布下差不多十天,根據時間推斷,容亭很可能就困在其中,但我們看不到他,他很可能已經被陣引到別的地方,你站在這裏,我不叫你的話千萬不要動,我自由安排!不管你看到什麼,發生什麼,都不要動,一切都會在我掌握之中。”
比幹說完,輕輕拍下雲端的手背,他的指尖冰涼,不帶任何溫度。
雲端垂下的眸子驀然抬起,定定的看著他。
“我信你。”短短三個字,囊括太多。
比幹有他的決絕付出,雲端又何嚐沒有。
比幹破陣之前,先要布陣。與幻影無形陣相生相克的陣,帶兩陣合二為一之時,便是他借助自己步下的陣,1強行衝入幻影無形陣中,到時候,他將因為觸動機關,徹底被困死在陣中,卻因此也會破了幻影無形陣的套路,由此給雲端等人尋找機會找到容亭。
一個時辰之後,比幹布下的陣已經開始發揮作用,雲端等人隻覺得腳下土地震動,呈波紋形狀向四周擴散。
比幹見時機成熟,心思一沉,到了他跟雲端最後訣別的時候了。
“雲端,其實並非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而是注定,我們此生隻能做兄妹。我錯過了兩次,卻是無憾,現在所做的一切!”
比幹說完,手中長劍猛然砍向自己布下玄陣的中心,兩陣合二為一,他的身體即將被幻影無形陣卷入其中。
“比幹大哥,謝謝你為我做的最後的努力!大恩不言謝!”
雲端卻在這時候突然跑到比幹身邊,猛然握住他手中長劍,她快速扭過比幹手腕,在比幹承惠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重重出拳,將比幹承惠打向鮮於淳身側。
“雲端!你做什麼?”
比幹承惠目赤欲裂,震驚的看著雲端。
“雲端!危險!”就連鮮於淳和燕驚颯都是驚呼出聲。
雲端回眸看著他們,莞爾一笑。淒美的笑容最終定格在比幹承惠臉上。
“比幹大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再為我犧牲任何!我本就不該屬於這裏,已經帶來了你們太多煩惱。今日,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豈能連累你!我早就知道你在布陣之前下了何種決心
這幻影無形陣我雖然看不出來,但我曾在豐城那裏住過一段時間,大哥那裏各種書籍都有,我看的多了,自然懂得也多。早在你說有破解的辦法的時候,我已經在懷疑你要犧牲自己,我不允許你那麼做!比幹大哥,鮮於淳,大哥,今日之事,我心意已決!
幫我照顧思容和思亭,我一定盡自己所有力量找到容亭!你們——保重!”
雲端說完,手中長劍猛然刺進虛幻無影的陣中。
“雲端!”
“雲端!”
淒厲的喊聲劃穿夜幕,一道耀眼的白光倏忽閃過,刺痛眼底。
暗夜之中,因為這白光詭異閃過,四方雷動,空氣之中漂浮緊張的氣息。
比幹承惠無力的跪在地上,看向那白光消失的地方,白光一閃而過,雲端那嬌小的身子也被白光帶走,不知去向,他懊惱的跪在地上,為何他沒有覺察出雲端剛剛的反常,他還以為自己的犧牲會成全一切,卻是忽視了雲端決絕的心。
鮮於淳雙手握拳,不敢相信的看著憑空消失的雲端。他知道這是幻影無形陣起了作用,也許雲端就在他的麵前,但是他卻被障眼法迷了眼,心,瞬間就空了。
她怎麼可以一句話都不跟他說就走?
鮮於淳眼眶泛紅,難以言說此時心情。
而燕驚颯卻是快速轉動輪椅,想要到院子中心,那道白光之後,雲端便憑空消失,他怎麼會想到,自己當時在豐城對她進行的那番嚴格訓練,逼她看書抄書,竟是讓她知道了幻影無形陣的要訣。
她剛剛一言不發,其實並非是緊張。而是在等一個機會,等比幹將兩個陣合二為一,她一致的信念都是不犧牲身邊任何人,她假裝相信比幹,卻在比幹準備放棄一切成全她和容亭的時候毅然衝了過去——這個傻丫頭——留下他們三個大男人站在這裏,她可知,這種感覺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雲端進入幻影無形陣後,雙手雙腳迅速被東西纏住一般不能動彈,好像有無數隻鬼手在她腳踝下遊動,她一刻不停的揮舞比幹承惠的長劍,烏金劍乃世間罕見明器,可到了這陣中,卻完全放不開手腳一般。
雲端如此在迷霧籠罩眼波飄渺之中砍殺了不知幾個時辰,體力漸漸不支。
她知道自己沒有多少希望衝出去了。
手中長劍越來越沉,腳下步子也漸漸開始踉蹌,精疲力竭的時候,她兩腿一軟,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身上立刻纏擾了無數根藤蔓一般的綠色植物,好似章魚的爪子,飛速增長纏在她的身上,讓她動彈不得。很快,她的呼吸就變得急促起來,烏金劍已經使不上作用,也被這種綠色藤蔓纏繞的死死地。
這藤蔓一點都不怕兵器一樣,韌性極好。
雲端覺得胸口那裏是一陣陣窒息的疼痛,渾身上下都纏滿了這種綠色植物,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想要咳嗽,卻使不上一絲力氣。
她忽然有種死亡臨近的感覺,周身被纏擾住,手腕和腳踝已經開始泛出青紫,脖頸那裏也留下一道道青紫的痕跡。
“容——亭——”她口中發出細碎的喊聲,很想見他,很想——等了這麼久,彼此付出了這麼久,她如何能放下容亭,放下兩個可愛的女兒。
難道他們真的不該在一起嗎?
才剛剛重逢而已,又要經曆這種生離死別,還是在互相看不到彼此的情況下別離。
她不要死,哪怕在先前經曆了那麼多次的死亡威脅,也不如這一次帶給她的不甘和痛苦。這幾日短短重逢相處,她早已確定,生生世世,她都不要離開容亭了,不要——
“容——亭——”再次呼喊他的名字,卻是微弱到幾乎聽不到的氣息。
五年相識,傾心一生。
為何幸福來得如此短暫,隻不過是今天光影,讓她幾乎以為,這便是鏡中花水中月了。
“容亭——不要丟下我——”雲端用盡了全力呼喊著,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在這迷離的霧氣之中,好似漂浮的雲彩,被風吹得四散開來。
她的麵容已經泛出青紫,呼吸漸漸淺去。
迷蒙之中,纏著她四肢的藤蔓竟是一點點的的抽離走了力氣,久違的空氣侵入肺腑,她似乎是聽到有人呼喊她的聲音。
那一聲聲,清晰的撩動她的心扉。
“雲端——醒醒,是我!雲端——別這樣——睜開眼睛看著我啊!我是容亭——”
“容——亭——”迷離的思緒漸漸拉回,她好像聽到容亭的聲音了。
可她為何不能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呢?
眼皮異常沉重,好像有千斤重一般。身子虛脫無力,任由容亭一遍遍在她耳邊淒厲的喊著她的名字,她能聽到,卻無法給他任何回應。
眼角落下一滴淚水,她想告訴容亭,我聽到你了,也感覺到你了,可我一點力氣都沒有。
“雲端,不哭——雲端,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雲端——”
“不要哭,傻丫頭,我在這裏,我沒死,我答應過你會一直陪著你的——傻丫頭——醒醒啊!”
容亭嘶啞的聲音讓天地動容,他趴在雲端身上,一遍又一遍地給她灌輸內力,可雲端小臉這時候是蒼白無光,四肢越來越冷,他怕極了,顫抖著雙手將雲端抱在懷中,她卻動也不動,沒有任何生息。
“雲端——不要這樣,我剛剛還聽到你叫我的名字——雲端,醒過來!我命令你醒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來晚了——雲端,對不起!是我來晚了——你不能有事——不能——”
一滴滴溫熱的淚水落在她的臉上,劃過麵頰落入脖頸,她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卻不能阻止身體越加冰冷。
這是怎麼回事?
雲端拚命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眼容亭,已經十天了,她不就為了見到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麵前嗎?為何現在他就抱著自己,她卻無法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呢?
上天一定要如此折磨她跟容亭嗎?
為何她的身子越來越冷,意識越來越模糊,容亭還在等著她啊,她不能有事!
“雲端——別這樣,別嚇我!雲端——你醒醒,看我一眼——”容亭的喊聲近乎絕望,他明明感覺到雲端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可為何他如何灌輸內力給她,如何護住她的心脈,都阻擋不了她身體越來越冰冷這件事實?
既然一息尚存,為何他無能為力?
他抱著她崩潰的坐在地上,以往任何一次,哪怕是失去她的消息,也不如這一刻這麼痛苦。
他們已經彼此看清對方的心,情之所鍾,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如何讓他承受她死在他懷裏這個消息?
如何?
容亭的心,已經碎成一片片,這一瞬,他抱著雲端淒厲的喊著。
“啊!”
嘶啞的聲音響徹雲霄,她絕望的臉上滿是淚水,迷霧漸漸散去,一切終究是要走向清明。
天亮了——
可雲端為何還不醒?
這一夜,將容亭所有的情愛折磨殆盡,他想了很多可能,他寧願將雲端重新還給明宣,也不要她死在自己懷中。
她明明還有一絲氣息啊,可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由瘋狂的嘶吼到了最後,嗓子已經啞的說不出一句話來,越是心痛,越是安靜。
“雲——端——”他啞聲開口,粗糙的指肚拂過她冰冷的麵頰,怎麼就會再也不醒來呢?怎麼就會聽不到他撕心裂肺的呼聲呢?
雲端——別鬧了,求求你,醒來吧。
我不能沒有你——雲端,醒醒——雲端——
他的心,一瞬蒼老幾十歲。
就這麼抱著她,怔怔的坐在地上。
雲破日出,日光彌散,漸漸地照在絕望的男人身上,懷中女子無聲無息,這一次,不是因為假死藥,而是他晚來了一步,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那些藤蔓纏住,一口氣懸在那裏,卻已經是沒有任何回應了。
耀眼日光在他周身投影出一道刺目的銀白光芒,他一身白衣,一頭——白發。
一夜的呼喚絕望,他一夜白頭。
三千青絲,寸寸成雪。就這麼,在日光耀目之下,碎了雲端的心。
白衣白發,如謫仙飄渺出塵,可那神情中的悲戚,卻讓人不忍去看。
雲端在昏迷之中一直想要睜開眼睛,一直想要看一眼容亭的,她僅存的一口氣懸在那裏,卻是如何也衝不破這層阻礙。
幻影無形陣的狠毒就在,這陣布下之時,早已下了蠱毒在其中,勢必會索要一條性命,雲端被那些藤蔓纏住,氣息微弱,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容亭雖然即使趕到,但那藤蔓纏擾她時間太長,她一口氣懸在那裏,因為幻影無形陣的蠱毒血咒,卻是無論如何都衝不破這層血咒,一直無法睜開眼睛。
四周有遊魂野鬼不停地拽著她的胳膊,想將她從容亭懷中拉走,她本就是現代的一縷遊魂,誤穿在這具身體上,現在是要帶她離開嗎?
不要——她不要走,不要離開容亭。
可四周的力量越來越大,她感覺到了自己跟明雲端這具身體的排斥,真正的明雲煒似乎是憑著那唯一的一口氣息,想要推走她。
雲端隻覺得胸口憋悶,四肢無力,整個人被狠狠地拉扯開來,她猛然睜開眼睛,清眸一瞬迸射幽寒的冷光,入目的,卻是令她心碎的一幕。
容亭——因她的昏迷,竟是一夜之間愁白了頭發。
看著他寸寸成雪的青絲,還有他悲戚絕望的神情,雲端心底,疼痛連成了片,她抬手想要觸摸他的麵容,告訴他,她還活著。
“容亭——我是雲端——”雲端低呼出聲,她抬起的手卻是穿過容亭麵頰,好似空氣一般,手心感覺不到任何溫暖觸感。
怎麼回事?
她明明已經睜開眼睛了,明明已經看到容亭了,可容亭為何還是呆呆的坐在地上抱著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容亭!容亭!我是雲端啊!你看看我!你怎麼了?”雲端拚命的喊著容亭,手臂一次次的抬起想要觸碰容亭身上每一處肌膚,奈何,她的手就像是漂浮在四周的空氣一般,觸碰不到任何,感覺不到任何。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為何她的手還被容亭緊緊握在手中,為何她明明已經站起來了,可——
“啊!”雲端驚呼一聲,她這是——靈魂出竅了嗎?
不!不是出竅!而是她本就不屬於這具身體,她從現代穿越而來,已經占據了明雲端的身子太長的時間,現在,她要討回去了嗎?
不要!她不能離開容亭,不能離開兩個孩子!
可她的身體還是很快就被拉開,她如一縷幽魂,楞楞的站在容亭身邊,看著他抱著真正的明雲端痛哭出聲。
“容亭——不要,我才是雲端——”
“你不是明雲端!你從哪裏來你自己清楚!你占據了我的身體五年了!現在是我討回來的時候!有這麼一個深愛我的男人,我這一口氣說什麼也會撐到他想到辦法救我!”
一聲惡毒的聲音突然響起,竟是跟她的聲音一模一樣。
雲端幾乎要以為,剛剛那聲音是她自己自問自答。
“你是誰?”她看不到任何開口說話,卻能感覺到有熟悉的氣息就在身邊。
“你看不到我的——告訴你,我已經將你趕走了,從今以後,你休想霸占我的身體,當初我被推到荷花池的時候,我本就一息尚存,但是你的靈魂突然衝個進來,將我那一口真氣吹散,現在到了我討回來的時候了!這個男人是我的!”
惡毒的聲音依舊讓她熟悉,這份崩潰的感覺讓雲端隻覺得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她抱著頭蹲在地上,思緒越來越混沌。
好像有兩個字自己在互相指責,她不想繼續下去了,不想去討論誰占了誰的靈魂,她現在要的隻是跟容亭在一起,跟孩子在一起!
“你讓我回去,讓我回去!容亭愛的是我,即使你有機會醒來,他也不會愛你,更何況這幻影無形陣本就惡毒,是定會要了一條性命才會罷休的。你讓我回去啊!”
雲端無助的喊著,她的聲音容亭卻一點也聽不到。
容亭就在她的身邊,她從沒有像今天一樣,感覺他離自己是如此的遙遠。
近在咫尺,卻觸碰不到,感覺不到。
“他愛的是你又如何?我本是堂堂公主,卻被你占了身體五年了,本來我也不屑這個瘋子,但他如今可是一殺宮的宮主啊,他又這麼愛你。他能為你一夕白頭,日後也一定會對我好的。對他來說,我就是你!哈哈——你占了我的社體這麼久了,是時候滾蛋了!”
尖銳的聲音淒厲刺耳,雲端隻覺得眼前白光一閃,整個身子懸浮在空中。她嚇得伸手朝著容亭揮舞,他卻根本看不到。
她真真的成了一縷遊魂,從現代穿越而來,占據了別人的身子,現在,真正的明雲端要討回去了,她該何去何從?
難道要回到現代嗎?
不要!她哪裏也不去!哪怕是一縷遊魂,她也要守在容亭身邊不離不棄。
他再也不會離開容亭!
再也不會!
心底痛意疊加,悲憤交加。她眼睜睜的看著容亭抱著昔日屬於她的身體一步步踉蹌走著,而她,卻是無法阻止。
她跟在他的身後,他停下,她也停下,就這麼一步步踩著他的腳印,追隨讓的影子,回到了雲畫宮。
原來,當她入陣的時候,幻影無形陣迅速變幻,不知不覺之中她竟是到了皇宮一處偏僻的樹林,樹林內一種看似普通的綠色藤蔓,卻是致命的武器。
現在,容亭抱著她的身體回到了雲畫宮。
她看到鮮於淳和比幹抱著思容和思亭站在那裏等她,看到她在容亭懷中都是驚呼出聲。
思容和思亭被容亭的白發嚇到,哭著喊她要她醒來。
雲端跪在地上痛哭失聲,她就在這裏啊,孩子們,看不到她嗎?
“思容,別哭了——那裏怎麼還有一個娘親?”
膽大的思亭指著雲端這邊,詫異的喊著。
思容揉揉紅腫的眼睛,啊的一聲,立刻撲到雲端這邊。
“娘親啊,是娘親啊,——可是怎麼有兩個娘親?”思容歪著腦袋看向雲端,雲端一愣,渾身一震。立刻擦幹眼淚,撲到孩子麵前。
“思容,思亭,你們能看到娘親對不對?對不對?”她怎麼忘了孩子了?
思容和思亭還不滿三歲,小孩子在不到六歲的時候,是能夠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一些詭異場景。但一般限於孩子們的親人,才會被孩子看到。
雲端像是看到了希望,她對思容說道,“思容,你能看到娘親啊?”
“能啊,娘親,可是你的手為何思容抓不到呢?”
“對啊,思亭也抓不到。”思亭抬手觸摸她的麵頰,卻是什麼也碰觸不到。
兩個孩子還小,此時還不懂害怕,隻是因為看到娘親卻觸碰不到而感到奇怪。
“思容,思亭!你們在——說什麼?”鮮於淳詫異的看著,走過來抱著思容,定定的看著她。這兩個孩子的舉動太讓人奇怪了,明明前麵什麼都沒有,為何她們要喊,會有兩個娘親?
燕驚颯也覺出異樣,看一眼容亭懷中的雲端,再看看兩個孩子,隻覺得後背冷嗖嗖的。
容亭這時候已經處在半夢半醒之中,巨大的幾大幾乎將他壓垮,他根本就沒聽到兩個孩子說了什麼。他整個人已然麻木,抱著雲端的身子漸漸僵硬。
“是娘親啊,這個娘親在說話,那個娘親在睡覺!”思容嘟著嘴巴,很奇怪的開口,她歪著頭看向雲端。難道娘親在照鏡子,不應該啊,照鏡子的話不該是一模一樣的嗎?
“是啊,娘親哭了。可是我摸不到娘親的臉。”思亭也嘟著嘴巴說道。
“你們——看到什麼了?是你們的娘親?在哪裏?”鮮於淳拉著思容的手,讓她指給自己看。
“娘親在這裏啊。”思容指著前方,雲端擦著眼淚,用力的點頭。
沒想到兩個孩子還能看到她,那她說的話,孩子們能聽到嗎?
“思容,思亭,你們告訴爹爹,就說娘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不曾離開過。”
雲端沙啞的聲音帶著顫抖,這是上天又給了她一絲希望嗎?
思容扭過頭,看向容亭,“爹爹,娘親說,她一直都在你的身邊,不曾離開過。”
“是啊,娘親是這麼說的。”思亭也跟著附和。
容亭本是麻木的心猛然一顫,他回過頭看向孩子,以為是他自己聽錯了,看著孩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雲端看到這般容亭,心底疼痛加劇。容亭已經為了她一夕白頭,現在還要承受這巨大的痛苦,為什麼她不能在他身邊?為什麼碰觸不到他?
“思容——思亭,你們告訴爹爹,娘並沒有死,娘的魂魄就在他身後,告訴你爹爹,娘知道那隻荷花是被他染成了綠色,娘還知道,他把涅槃索埋在了地下,你們告訴他啊!”雲端激動的喊著,淚流滿麵。
這種近在咫尺,卻無法相見的場景,最是折磨人心。
“爹爹——娘親說——”
思容和思亭爭先恐後的扯著容亭的袖子,將雲端的話複述一遍。對於她們來說,那個躺著不動的不是娘親了,隻有這個可以跟她們說話的才是娘親。
“爹爹——娘親哭了——哭得好傷心——”思容嘟著嘴巴,說著說著也跟著哭了起來。
“你們說什麼?”容亭不可思議的看著孩子,懷中人的溫度越來越冷,他隻覺得周身都在顫抖,這是怎麼回事?雲端——靈魂?
“思容,你問問娘親,她在哪裏?”鮮於淳激動的抓著思容的手,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魂魄?
那雲端明明還有一口氣在,為何魂魄會在外麵?
“先進屋!”燕驚颯看到暗處有人影閃動,恐是長河的探子,立刻抱起思容,快速轉動輪椅進了房間。
屋內,容亭滿頭白發坐在床邊,眼底閃著血紅的光澤。
“娘親說,她的魂魄被推在外麵了,她能看到我們,能看到爹爹頭發白了——”
“娘親說,她不要爹爹哭,她沒有死,隻要找到機會她就會回來看我們。娘親還說,她知道爹爹左邊肩膀有個胎記——讓爹爹一定要相信她——”
思容和思亭將雲端的話全都轉述出來。包括她是如何靈魂出竅,包括——她是一縷遊魂的事情——
容亭早已是震驚的目瞪口呆,鮮於淳和燕驚颯更是不可思議。怪不得六公主自從在荷花池那裏醒來後,整個人就不一樣了,原來竟是借屍還魂?而且這魂現在回不去了,便是一縷幽魂!
真正的明雲端噙著一口氣不肯咽下,可一旦她咽氣了,雲端沒有肉身更不能回去了。
容亭伸手在空氣中虛無飄渺的抓著,“思容,告訴爹爹,你娘親在哪裏?”
“奧。”思亭乖乖的應著,抓著容亭的手在雲端的臉上輕輕撫摸一下。
彼此,感覺不到。
空氣涼滲,眼前一切都是透明的。
“雲端——我感覺不到——你明明就在我身邊,我卻感覺不到——”容亭悲戚開口,眼底湧動絲絲血紅。
“容亭,堅持住,我們很快就能見麵!你會感覺到我的——容亭——”
“爹爹,娘親哭得好傷心!”思亭看到雲端哭,也跟著嗚嗚的哭了起來。
“雲端!不要哭——我信你,信你就在我身邊。”容亭低啞開口,此時一切語言都是多餘,他蹲在雲端麵前,雖然看不到她,但他相信雲端,相信他們的孩子說的話。
雲端不會離開他的,她會一直陪著他。
“燕驚颯,你有沒有辦法?讓雲端回魂?”鮮於淳麵色沉重的看著燕驚颯。
他真是想不通,事情怎麼會弄到現在這個地步?
燕驚颯蹙眉,麵色凝重。
“我豐城那裏倒是有不少這類的書,但我平時看的不多,眼下皇城這邊正亂,恐怕我們是回不去豐城的。”燕驚颯說的都是事實,現在錦都形勢如此緊張,他們一旦離開,明雲煒這邊都會出亂子。
“思容,告訴你們爹爹,我現在還沒覺出什麼不對勁來,我能挺住,讓他不要為我擔心。”雲端急忙開口。
思容乖乖的將雲端的話告訴容亭。
“竟然這樣,那我先帶兩個孩子出去。”鮮於淳看到容亭憔悴疲憊的模樣,覺得應該讓他跟雲端單獨相處一下。
“我不走嘛,我要留下來陪娘親!”
“我也不走,我要跟燕叔叔一起玩!”
思容和思亭都耍起了小脾氣。
雲端好生勸著兩個孩子,最後還是答應思亭去找明宣,陪著昏迷的他,而思容則是跟燕驚颯一起回去,這才讓兩個孩子心滿意足。
孩子們一走,容亭眼底的淚水緩緩滲出。
屋內隻有他跟昏迷的雲端的身體,再就是一縷他抓不到的幽魂。
他真的很累,這一夜地折磨,讓他瞬間蒼老了十幾歲的感覺。
“雲端,我該怎麼辦?孩子們都去休息了,我就無法跟你對話——這一切都跟做夢一樣,太不真實了。”容亭低聲咕噥著,暗啞的聲音虛弱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