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三姐?(1 / 3)

19.三姐

◎文/陳誌宏

我有三個姐姐一個妹妹,除三姐外,其他幾個姐妹都嫁在離家不到10裏地的

外村。三姐嫁得很遠,用母親的話來說,叫“遣上福建”。在我們那裏,有一句話流傳

甚廣,有女莫嫁外省郎。3歲小孩都心知肚明,那是對女兒的輕賤,對自家的貶斥。

十裏八村第一個背離此宗的,正是我的三姐。

在我看來,三姐是個徹頭徹尾的遠親,兒時的朝夕相處隻形成一丁點兒的依

稀記憶,如夢一般輕飄,盡管如此,但什麼也改變不了我和三姐骨肉相連、情深意

長的現實。

三姐的降生不是個時候,注定命運多舛。那時候,父母已為接連生了二個“狗

都不吃的”女兒傷透了腦筋。及至三姐的出世,母親愁雲慘淡,把滿肚子的怨恨都

衝三姐潑灑。8歲那年,三姐不幸得了一場“癆病”,左挨右拖,後來,勉強治好,已是

瘦骨嶙峋,空有一層外殼。那時起,母親就信口叫三姐“殼殼子”。我也跟著叫她殼

殼姐,三姐不惱,笑著應承。

12歲的時候,三姐被父親送到在撫州市上班的一遠房親戚家做保姆。臨走的

時候,我對三姐極度羨慕,覺得她已是城裏人,不斷地巴結她,希望她回來的時候,

能帶些好吃的好玩的回來。我笑著、鬧著,三姐卻哭成淚人兒似的,對我的每一項

請求,隻是機械地點頭。那時,我不懂三姐為什麼要哭,當城裏人多好啊,有汽車

坐,有洋房住,還傷哪門子心?其實,三姐心裏比誰都明白,此去一別,將是永遠告

別生活了十多年的家——父母是變相地把她賣到撫州去的呀!

那個遠房親戚給了我們家100塊錢,並且允諾等三姐把他們家的孩子帶大

了,就給三姐找一份工作,幫忙物色一個城裏的對象。他們還特別強調,將來三姐

的聘禮一定要他們收,作為回報,那100塊錢就是三姐和家裏的了斷費。父親挑著

擔子,三姐低著頭跟在後麵,漸漸走出村後的田畈,哭聲充滿了整個田畈,淚水灑

了一路。回想過去跟三姐朝夕相伴,她這一走,我竟也生出許多不舍來。令我萬萬

沒想到的是,從那一刻起,我和三姐就割斷了生活在一起的紐帶,生生地成了一門

“遠親”。

兩年後,三姐回了一趟家裏,給我買了新書包、鉛筆盒和一套《薛家將》的連環

畫。當天晚上,三姐和我睡在一張鋪上,一字一句地教我唱香港電視連續劇《霍元

甲》裏的主題歌:“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那是我童年最快樂的一個夜晚。第

二天,三姐老早就起來了,飯都沒吃一口,背著一個包袱就走了。我現在依然清晰

地記得三姐站在床前對淺睡中的我說的那一句話:“弟弟,明年你就要讀初中了,

你一定要好好讀書,給爸爸媽媽爭口氣!”

直到我初中畢業,再沒見過三姐。那時候,我在鄉中學寄宿,一月才回來一次。

三姐偶爾回來一兩天,我也無法見上她一麵。漸漸地,我對三姐的感情便淡漠了,

相反,對大姐二姐的感情與日俱增,因為,她們來趕集的時候,都會塞些零花錢給

我,間或買幾個包子、一罐麥乳精。這些實實在在的物品構築了我對大姐二姐久違

的好感。作為城裏人的三姐極其吝嗇,不但不送任何東西給我,而且連一句暖心的

話都沒有。其時,我的三姐正遭受一場人生的劫難。我的那位遠房親戚見他的兒子

長大了,不需要三姐帶,便冷言冷語對她,到後來,飯都不讓她吃。處在花季中的少

女,三姐居然飽受饑餓之苦和冷箭穿心的煎熬。對於三姐所受的一切,當時,我一

無所知,父親在臨終前才告訴我真相,囑咐我出息了一定不要忘記三姐,家裏虧欠

她太多。

我在等待中考放榜消息的時候,父親推著一輛破自行車把三姐從撫州接了回

來。父親沉默不語,眼圈發紅,含著一股無名的怒火。五年不見,三姐白了許多,高

挑的身材顯得極為單薄,臉是那種久浸水中的鮮筍的顏色,白裏透著一種不健康

的濁黃。盡管這樣,她還是那麼漂亮,有一股種田人所不具備的洋氣。三姐衝我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