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繼父
蘇妮12歲時,母親為她找了個繼父。繼父模樣醜陋,歲數又大,但好歹有一份
工資收入,是她們母女生活的靠山。蘇妮考上高中那年,母親不幸病死,繼父也從
廠裏下了崗,靠踏三輪車謀生。蘇妮心理上接受不了繼父的供養,便毅然退了學。
由於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很沉悶,不久繼父就回到自己原先獨住的老屋去了。
臨走那天,繼父摸出200元錢遞給蘇妮,蘇妮不肯要,繼父說:“這算是借給你的,
以後等你有了錢再還吧。”蘇妮這才要了下來。蘇妮的心中有一個計劃,她想靠畫
雞來掙錢養活自己。
屬雞的蘇妮從小就愛好畫畫,她有畫雞的天賦。初三畢業前,她的一幅《群雞
圖》曾獲得全市中學生書畫比賽的一等獎,並以600元的標價參加了抗洪救災書
畫義賣活動,而且很快被買主捧走。人們都說,蘇妮的雞好好畫下去,將來準能成
大器。在春風公園前的柳樹街旁,有一個自發形成的露天書畫市場。這天一早,蘇
妮興衝衝地來到街上,將自己的10多幅雞畫新作一張張掛好,標上價錢,然後怦
怦心跳著站在一邊,美美地回想昨夜裏剛做完的一個夢。夢中,她看見許多人上前
來,爭先恐後將自己的雞畫一幅幅買走,她的手裏有了一大把賣畫掙來的錢……
可是,她夢中的情景並沒有真的出現。在這裏,那些踱著步子看書畫的行人都挑剔
極了,比比劃劃地不是說這兒嫩了點兒,就是說那幾筆還欠火候,也有的雖然稱讚
幾句,可就是不願掏錢買下。三天過去了,蘇妮的那些雞畫竟連一幅也沒能賣掉。
終於,蘇妮明白了,錢不是那麼好掙的。回到孤獨的家中,她忍不住“哇”地一聲哭
了。
那天,繼父慢慢跨進她的門檻,悶聲不響地站了老半天,才開口說:“哭啥呀?
我踏三輪,整天拉不上一個客也是常有的事。你不會把價錢再放低點兒試試?”見
蘇妮不搭理,他想了想又說:“要不就算啦,我有幾個老朋友,托他們求人替你找個
活兒……”說不清是討厭還是鄙視,蘇妮哭著,竟連看都沒看繼父一眼,也不知道
他是啥時候離開的。
不過,蘇妮再去賣畫的時候,倒是照繼父的一句話,把價錢放低了許多。她的
雞畫,一般都隻標價五六十元,最低隻要二三十元,最高的也不過百八十元。果然,
標價一低,她的雞畫攤前就漸漸有了生意。雖說那些買主討價還價砍得厲害,但隔
三差五總能賣掉一兩幅,偶爾碰上好運氣,一天居然能賣兩三張。
這樣一來,可給蘇妮添了信心和勁頭。她白天上街練攤,晚上在家作畫。日子
長了,她還從路人的討價還價和挑剔指點中,慢慢悟出了別人的欣賞口味和自己
的弱處,使畫技又得到了新的長進。如此這般三個月下來,她靠自己的雞畫竟掙了
一千四五百元錢。這時候,蘇妮才忽然有點兒從心裏感謝繼父了,關鍵時候要不是
繼父那番話,自己肯定撐不下去。
冬天的一個晚上,蘇妮去一個老師家裏討教畫技,出來時已快半夜了。走到街
路口,蘇妮忽聽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陣響動,她扭頭看去,原來是兩個坐三輪的痞子
不肯付錢,還對那車夫罵罵咧咧,拳打腳踢,接著揚長而去。借著昏黃的路燈光,蘇
妮發現那三輪車夫竟是繼父。繼父慢慢從地上站起身,又吃力地扶好那輛破舊的
三輪車,之後孤零零地守在那兒,一邊不停地跺著腳,一邊東張西望,顯然,是還想
再等一趟生意。蘇妮本想離開,可又不知為什麼戴好口罩,裹緊風帽,走上前遞上
一張10元票子:“到南亭,錢不用找了。”為了不讓繼父發現自己,蘇妮故意壓著嗓
音,報了個比自己家遠一站路的地名。
三輪車經過蘇妮家門前的路口時,繼父卻默默地停了下來,將那10元錢朝蘇
妮手裏一塞:“別瞞我啦,快回家吧。”待蘇妮下了車,他問了句:“這陣的畫生意咋
樣?”蘇妮隻好回答說:“馬馬虎虎,能養活我自己。”“那就好,那就好。”黑暗中,繼
父眼裏閃動著一種異樣的光芒,邊說邊掉轉車頭走了。望著那漸漸消失在黑夜中
的三輪車,蘇妮忽然想起從前跟繼父在一起的日子,心中竟有了一股說不清道不
明的滋味……
轉眼過去了半年。這天,蘇妮畫攤前來了幾個日本人,他們一幅幅看完了雞畫
後,特別注意上了一幅《百雞圖》。那《百雞圖》是蘇妮新近在老師指導下,用了整整
半個月工夫畫成的,畫麵上共有一百多隻神形兼備、動態各異的雞。因為蘇妮有點
兒舍不得賣它,隻是想先掛出來聽聽路人的意見,所以暫時還未標上價錢。幾個日
本客人“喲西、喲西”地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在陪同翻譯的幫助下,最後出價80萬
日元,當場買下了這幅《百雞圖》。臨了,一個胖胖的日本人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上
前來:“蘇小姐,我是大阪市鬆鈴少年書畫研究會的大佐一雄,你的小小年紀,雞畫
大大的好!我想在適當的時候,邀請你參加我們的畫藝交流活動,並願意承擔全部
費用!”
消息傳開後,蘇妮的街坊鄰居們,還有從前的老師和同學們都來了,一個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