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我握住了母親的手
一次聚會上,大夥兒都準備不醉不歸。微醉時,坐在旁邊的一位朋友對我
說:“有一件事你肯定沒做過。”朋友托起酒杯,在空中來回地晃著,酒吧黯紅
的燈光映出他一臉的嚴肅。然後,他慢慢地說:“你握過母親的手嗎?”這話帶
給我的震撼遠遠大於我不知道母親生日是哪一天。
日常生活中,最應該記住的卻常常被我們忘記,最應該做的卻常常被我
們忽視。我隻記得母親的手,卻沒有握過母親的手。那晚耳邊總是縈繞著“你
握過母親的手嗎”這句話。第二天,我就向單位請假回家。一路上,腦子裏全是
母親的身影。前些年家境不好,日子過得非常艱難。父親在附近一家工廠上
班,廠裏效益差,一拖就是一年半載不發工資,有時為了應酬,父親還要從家
裏拿錢,家裏的大事小情全落在母親一個人的肩上。自我記事起,母親像陀螺
一樣不停地轉著。上大學那幾年,母親硬是省吃儉用供足了我所有的費用,其
中的辛苦隻有母親一個人知道。畢業後,我被分配到離家很遠的地方教書,雖
然時常寄錢回家,但寫信和回家的次數卻越來越少,母親在我自認為瀟灑的
生活裏變得日益生疏起來。
晚上,母親從外麵回來,看見坐在家中的我十分驚奇:“你怎麼回來啦?”
“放假,就回家看看。”昏黃的燈光下,母親顯得更加蒼老,黑發早已變成白發,
額頭上寫滿了歲月的印痕。母親老了,我心裏湧起陣陣悲涼與歉疚。我端來一
盆熱水,浸上毛巾,讓母親坐下。“媽,把手伸給我。”我說,這次,母親顯得更
加驚奇,她不安地伸出了雙手。手背上,一條條青筋突起,皮膚像貼上了一層
薄薄的皺巴巴的紙;手掌上,全是些口子和厚厚的老繭。這就是母親的手,默
默地支撐這個家支撐那段艱苦歲月的手。我擦拭著母親被歲月磨起的手繭,
輕撫著那刻滿生活艱辛的手指,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眼前浮現出母親勞作
不息的疲憊身影。“媽,您辛苦了。”緊緊握住母親的手,我的淚水像斷線的珍
珠一樣落了下來。那晚我看清了母親的手,讀懂了母親的愛。母親的手,濃縮
了她一生一世的滄桑,刻滿了她養兒育女的艱辛。母親那雙手,為我們遮風擋
雨卻被風雨剝蝕,為我們開辟前程卻飽嚐了辛酸。
世事如煙,轉眼就是七年過去了。在這過去的7年中,每當我浮躁不安、悲
觀失望、自甘墮落的時候,我就會抽出幾天時間回到家裏,握住母親那飽經風
霜的手,用靈魂去感受母親的艱辛和自己的責任。因為我知道,也就是在我握
住母親手的一刹那,我也握住了自己命運的手。
母親的手,是一部震撼靈魂的巨著,讀懂了它,你就讀懂了整個人生。一
個人要想讀懂人生的真諦,就不妨常回家握握自己母親的手。
母親的手,不僅養育了我們,送我們踏上了人生的征程,還在默
默地保護著我們,給予我們繼續前行的信心和勇氣。請握緊母親的
手吧!
媽媽的心就這麼高
晚上,我坐在電視機前,收看關於“非典”疫情的播報,那一個個數字,讓
人觸目驚心!盡管我們這兒風平浪靜,沒發現一例,但我還是挺怕的,心裏有
一種說不出的驚懼。這個時候,肖醫生給我打來電話,她問我:“明天的采訪,
你怎麼安排?”肖醫生是澳大利亞弗雷德·霍洛基金會白內障複明工程中國項
目部的經理。按照一個星期前的安排,明天我將隨同她到鄉下跟蹤采訪。
我頓了一下,說:“還是去吧!‘非典’不會影響我們的進程!”
肖醫生說:“我等的就是你這一句話。”
放下電話,母親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她說:“外麵‘非典’亂,還是不要去吧!”
我反駁道:“這個不去做,那個不去做,吃飯靠什麼?”
母親一臉平靜,淡淡地回答:“好的吃不上,咱吃差點。”
我譏笑她:“你的心呀,就這麼高!”
第二天,我隨肖醫生來到高安縣農村,尋找白內障患者。在這之前,項目
部在眼科普查中,已發現很多白內障患者,然而,真正到中澳複明工程定點醫
院做手術的並不多。需要說明的是,定點醫院一例手術的費用不及正常收費
的五分之一,才500元。我們這次深入村寨,就是來動員患者去做手術。
來到一個臨山倚水的小山村,肖醫生找到一對患白內障的母子倆。母親
近80歲,雙眼隻有一點兒光感,幾乎全瞎,兒子50多歲,左眼視力不及0.1,右
眼失明。肖醫生和他們交流,縣醫院的醫生在旁邊當翻譯。
肖醫生問:“我們查出了你們得了白內障,為什麼不去醫院做手術?”
那個母親說:“沒錢啊!”
肖醫生說:“一個人才500塊錢,不貴呀?”
那個兒子回答:“沒那麼多錢。”
走進母子倆住的屋子,又黑又髒,農具家什擺得亂七八糟,簡直不敢相信
這裏還能住人。確信這是一特困戶,肖醫生決定給這位年邁的母親免費治療。
她說:“老人家,我們給你免費做手術,還給你出50塊錢路費,你去嗎?”
這位母親搖搖頭,堅決地說:“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