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吾的眼睛犀成一條線,雙眉一聳,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
“她們是誰?”
辛鸞避開他的目光,“就是女官們,還能是誰。”
鄒吾隻感覺一口氣沒喘上來:他沒聽過!他已經很留意鈞台這邊的動向了,他居然沒聽!
他臉都要僵了,問,“你為什麼不?”
他聲音低沉,但聲調裏已然透著嚴厲,辛鸞迷惑地低頭看他,不解反問:“我什麼?”
鄒吾強行壓火,“那你是怎麼處理的?”
辛鸞反感地蹙眉,感覺他們之間好像隔著道鴻溝,他有些後悔把這件事告訴他了,“我不是了,我叫卓來睡了。”
鄒吾:“我是問你怎麼處理那些女使的。”
他很確定他沒有聽到任何鈞台宮的人事變動,他不敢相信,這麼逾距的事情居然就像一陣風一樣吹過一樣就算了!
可辛鸞卻憤怒地抬起眼睛,“你糾纏這個做什麼?我沒處理,行了吧!”
這話題太敏感了,他又羞又惱,又委屈又氣憤,感覺受到了鄒吾的無端指責,登時煩躁不安地站起身來,飯也不吃了,直接繞過屏風,負氣一樣坐到床側暴躁地去扯那金綃帷帳。
那灑金般的帷帳在他手裏拉扯了幾個個兒,一時間,悲涼一層層翻湧上來,他頓時感覺沒勁透了:“你吃好了就走吧,我讓人帶你出去。”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不這個還好,他這麼,鄒吾也被觸到了舊時心病,負氣在原地蹲了半晌,忽地站起身大步繞了進來,聲音平板,“就算你不好管。那都有誰,這你總還記得吧?”
“我不記得了。”辛鸞態度封閉。
鄒吾:“那好,那我就去和向繇清楚,把你身邊的近侍全換掉,這總不會有漏的。”
辛鸞猛地站起來,這次是動了氣,“鄒吾你想幹嘛?這件事我是信任你才告訴你的!你想拿這種破事兒讓我遊街嗎?”
他像個氣到了極點的家雀,抖著翅膀要跺腳尖叫,抗拒他的插手,尤其一到‘遊街’,他好像已經清晰預見了人盡皆知的樣子,直接氣到了發抖。
鄒吾不知道,辛鸞以他的十五年的經曆遇到這種事要多害怕,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情,他在外麵被冒犯了,他還能遇強則強,可是別人爬了他床,一起來輕薄他,他不知道這要怎麼,最後的尊嚴隻是拚命摟住這件事,不讓它放上台麵!
“那你怎麼辦?”
鄒吾也要燥了,明明是受害者,卻要比加害者還要心翼翼地藏著掖著,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憋悶氣人的事嗎?
“你不申斥,不責罰,不驅趕,隻躲著拿卓當擋箭牌,這就是解決辦法了嗎?”他低聲,聲音混雜著極其痛楚的味道,若不是要跟辛鸞清楚,他現在就想把那群人全都拿到殿前,“我在你身邊,追到南陰墟又跟來渝都,不是要眼看著你遭受這些的!”
“不想看又能怎麼樣?”辛鸞把頭直接扭開,“我在這裏隻有十幾,對這些人後麵的靠山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會牽扯到誰,巨靈宮外的情形卻已然亂成一鍋粥了,兵民待安,內憂外患,我難道還要因為這鈞台宮的私事鬧得大動幹戈嗎?”
鄒吾感覺跟他要講不通了,竭力地壓著火,把那憤怒表達得平靜又深刻,“阿鸞,你不要和我別的,我們就事論事隻談解決問題行嗎。”
“你要解決問題?”辛鸞不看他,也壓低了聲音,絞著床帳飛快地,“好啊,我在宮廷裏生活了這麼多年,解決問題我比你懂,造謠、生事、貪瀆、害人,樁樁件件想要拿人是要有證據的,你要我申斥、責罰、驅趕,無論哪一樣我發落了她們不得出個原因?你要我什麼?你想我什麼?”
鄒吾問他解決辦法,他的解決辦法就是沒有辦法。
他因羞恥而緘默,又因既定的宮規而無從下手,他不是看那些人順眼,他也想找那些人茬,但是一想到這樣就是仗勢欺人,他就又服不了自己。
“所以就這樣什麼都不做?把腦袋埋進土裏就當一切都不發生了嗎?”
鄒吾簡直要被辛鸞的想法氣死,“那下一次她們不隻是闖殿呢?她們亂給你喂東西呢?你覺得她們是有靠山才這麼做,一定是牽扯了申不亥向繇他們,但若是有人隻是想脫出女官身份想要蒙寵呢?你什麼都不做,模棱兩可的沒有一點懲罰,這不就是在放任嗎?縱惡,釀大錯,阿鸞你是想不可收拾了那再收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