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陰雲蔽空,飛將入城。
自王庭宮變後便夤夜不開的城門,寅時初刻竟開鑰大敞,夜鴞飛鷹於風雨中盤旋而上,主將紅衣紅鎧,由親衛護送著,風一般,越過北門,直奔王庭。
渝都,中山城,落後神京一個時辰的南境心髒,夜色更深更沉。
還未雞啼,半幅渝都卻已經驚醒,赤炎行營臨夜擎起火把,火光衝,辛鸞一身緇衣紅袍的朝服,身後由親衛護衛,大步走進行轅。
守門迎帳的軍士見了他齊刷刷地跪了一排,大喊一聲:“殿下!”
“免禮。”辛鸞目光森峻,神色匆匆,也顧不上他們,直接袖袍一擺,跨進巢瑞的帥帳。
“鄒吾呢?”甫一入帳,他脫口而問。
紅竊脂和申豪情不自禁地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又迅速撇開。
而正立於沙盤和巢瑞商談的鄒吾聞言一愕,舉目見是辛鸞,立刻遙身下跪,“殿下,是臣之過失,臣沒有想到派仇英前去神京,卻鬧出這般大的幹戈,願領……”
“跟你無關。”鄒吾話還沒完,辛鸞卻已經衝過來把人扶起,拍著他的手背搶道,“跟你無關,營救行動本來就有風險,波及成這樣,誰都預料不到。”
徐斌意味深長地看了這兩人一眼,又偷眼看看赤炎幾位將軍的反應,沒有吭聲。
辛鸞瞥了眼已經被置換的沙盤,容色稍霽,“何將軍的家眷幾日可到?”
鄒吾目光垂落剛畫出的白港至合川一線:“走的是海路,三日可到。”
辛鸞立刻接上:“那就好,那就好……”
他似乎還想什麼,鄒吾卻不著痕跡地撤開手,後退一步,不算很快,但也足夠迅速。
辛鸞這才像才看到滿帳的人一般,眉梢輕輕一動,和巢瑞、何方歸、申豪、徐斌、紅竊脂,還有幾個赤炎高級將官分別輕快地碰了個眼神,然後他板住臉孔,矜持地頷首,“大家也接到消息了,東朝赤炎軍有異動,我來是要和大家議一下局勢,若有戰事,該如何迎敵。”
這裏麵都是幹脆人,辛鸞言罷大家都往沙盤地圖處湊了兩步。
申豪站在東側引著神京位置,率先開口,“按照臣對辛澗的了解,我們這次營救一定會被他們抓住大做文章,出兵恐怕是免不了了,東朝以往規製,這個時間應該是主將馳往神京和主君定策,緊接著派發檄文,快則三日慢則五日之內出征。”
辛鸞隨手挽了下淄衣厚重的大袖,手腕就撐在邊沿,“我擔心的也是這個,今日是大朝,一個時辰之後我就要去上朝,耳聰目明者肯定是得知了這個消息,到時候的應對我肯定是要拿出個章程態度的——我主戰,若辛澗挑釁,我們絕不手軟,諸位沒有異議罷?”
辛鸞夤夜來營,軍人的態度就是戰,沒有人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可商量的。
申豪沉肅著一張臉,但還是實事求是:“殿下,東朝有赤炎軍這張王牌。赤炎十八番,縱然投殿下者四番,一番尚在路上,卻仍有十二番在辛澗的彀中——臣句實話,這樣的兵力就算是南境全盛時期也無法抵擋。”
這樣的法,所有赤炎高級將領全部沒有異議:赤炎軍傲視四境,戰力剽悍,因為先帝,他們十八番曾捏合一處。但現在,曾經的同僚,無疑成了他們主君的,心頭大患。
何方歸手指西南沿海,沉聲補上:“而現在南境能拿得出手的主力全集結於此,若是和辛澗開戰,南境就是兩麵作戰,腹背受敵……”
“……局麵,當真是不太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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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辛鸞是不是要把南境的都捅榻了才甘心!”
還不到上朝的時辰,向繇昨夜抱著安哥兒入的眠,此時聽了夏邊嘉匆忙來報,簡直想抄起那把牛刀去砍人!
“救何方歸的親眷……這麼大的事兒!他找我商量了嗎?他告訴我一聲了嗎?!何方歸!那是赤炎七番的主將!軍國大事啊!一個不心就兵戎相見,他跟我了嗎?他跟我透一點口風了嗎?!我他媽是給南境請了個祖宗回來是嗎?悶聲作死,上躥下跳,他還想怎樣?!”
向繇一襲寢衣,出了寢殿就一腳踹翻了外間的照壁花瓶!
夏邊嘉捂住耳朵,隻聽“嘩啦”一聲巨響過後,向繇呼哧呼哧喘著氣,可算是冷靜了點。
夏邊嘉覷著向繇神色,心開口,“向副,太子現在在赤炎行營,估計也是知道事情鬧大了,正在想對策……”
向繇暴喝一聲:“讓他去想!誰招的火誰去平!”著他衝到一把椅子上坐下,籲籲道,“媽的!我是不管了!”
“誒……您這是氣話。”
夏邊嘉給使女打了個眼色,讓她進臥房看看安哥兒被吵醒了沒有,照顧著點,這才漫步上前,給向繇斟了杯涼茶,“向副的確該氣,但是現在咱們該想的,難道不是太子居然有這麼一大張底牌,瞞著我們嚒?”
向繇眉目一動,接過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