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大災(5)(1 / 3)

五月的鴉,盤旋在渝都上方,悚人地,驚叫著。

時風月被卓吾匆忙喊來的時候,整個鈞台宮維持著一股詭異的安靜,闔宮的女官集體罰站在中殿扶蘇的花草外,胡十三的東宮衛和赤炎軍兩色服製共同節製著,將鈞台寢宮包圍得嚴嚴實實,裏外進出的隻有兩三個腳步匆忙的親信使女。

鄒吾坐在殿外的石凳上,隻穿著暗紅色軍裝裏衣,失了魂魄一樣,在看到時風月時倏地站直了身子!

他這樣如臨大敵,時風月從未見過。

剛跨入門就忍不住繃緊了身子,以目詢之。

可鄒吾根本不出什麼,幾步上前,嘴裏反複的隻有兩個字,“快進……快進……”

卓把時風月忙亂地從下山城的醫署中請過來的時候隻是含章太子犯了急症,嘔血,請她速來,時風月當時還有些狐疑,直到看到平時一絲不苟的鄒吾,此時竟然狼狽地發鬢浮亂、衣襟沾血,她才猛然驚覺這件事不簡單。

“怎麼了……?”

可鄒吾隻是輕輕搖頭。

他的意思是跟她一起進去,但是顯然並不能如願。他剛走到門口,赤炎親衛的手臂就架了起來,毫不通融,“鄒將軍,時大夫可以進,您不可以——您別難為我們。”

時風月瞥了一眼鄒吾狂亂的表情就知道要糟,趕緊抓了他一把,飛快道,“人多影響病人休息,你且等我出來。”

鄒吾無法,喉頭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艱澀道,“……那有勞你。”

卓吾也顧不上哥哥,憂慮地看了兩個大人一眼,還是緊著時風月跟進去了,此時暮色四合,鄒吾筋疲力竭地回身,隻見整個鈞台宮近百人呆立著,就好像是上樓閣中一個個空有皮囊的行屍走肉,沒有悲喜,沒有表情,一個個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口,無聲無息。

鄒吾看了隻覺暈眩,仿佛是失血過多,根本站也站不住。

“將軍心。”胡十三是在於心不忍,過來扶了他一把。

鄒吾卻看也不看他,擺了擺手,踉蹌了一步又回石凳上坐下。

他已經不知道心裏是什麼個滋味了,他把手臂撐在石桌上,想要撐住頭顱,可是整條手臂從肘部就開始抖,抖到臂,抖到拳頭,他困頓地用另一隻抓住自己這一隻,死死地攥住,可就是控製不住這顫抖……

他想這雙手剛剛還抱過阿鸞,剛剛還被他的阿鸞親吻過,他的阿鸞還笑靨甜甜地仰頭和他話,可是他不知道怎麼了,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阿鸞一口血就噴在了他的身上……染得他渾身都是血,染得這雙手都是血!

“命格屬金者,金居木上,木可因金成器,卻忌再見金。”

鄒吾驚懼地捂住嘴,努力地呼吸,走投無路地,死死克製住那股從身體內部發出的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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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落日的餘暉消弭殆盡,再不剩一點點,殿裏幽幽掌起了燈,其餘人還戰戰兢兢地站著,卓吾、翠兒和茹姬不斷端著東西藥壺忙來奔去,巢瑞時不時高聲喊著親信去醫署取藥,令人窒息的恐懼裏,眾人步履奔忙,無人敢高聲一語。

因為鈞台宮的陣仗,巨靈宮西殿申豪都過來問怎麼了,巢瑞將軍治軍極嚴,下令不許外人進入,連申將軍都沒有放進來,對外隻含章太子突發急症,正在醫治,未免人多手雜,暫不許人入內。

鄒吾一直坐在庭中等著,直等到都黑透了,時風月擦著她藍布簡素的袍子,這才掀簾出來,鄒吾立刻迎了過去,嘶聲問,“怎麼樣了?”聲音緊繃發顫。

時風月抬眼深深看他,“控製住了。”

鄒吾幹巴巴地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著悶頭就想闖,“……我去看他一眼……”

時風月立刻抓住他的手臂,看了兩側神情端嚴的赤炎親衛,聲:“你別進去了……”

她神色凝重,鄒吾隻以為有什麼內情,她扯他,他自然是任由著她拽著走,兩人直走到宮宇黑暗的僻靜處,時風月才低聲開口,“巢將軍不讓你進是對的,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