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底下許多人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跟著人流聚在這裏的了,雖有信徒魚目混珠在他們身邊,但不打自招的事情,無人會給辛鸞回應。
申不亥忍不住後退兩步,焦急地抬頭:怎麼還沒有煙火?怎麼還沒走出去?會不會是被辛鸞的人扣住了?
辛鸞趁著這片刻的安靜,不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時間,繼續往下:“你們都不是那批膽大包、以身試法之人!諸位配合朝廷居家已有七日,為渝都防疫雖算不上居功至偉,也是受盡勞苦!我能理解大家看到煙火聽到騷亂的慌張,出門一探究竟也分屬人之常情!但現在,你們立刻回去!——為了自己的福樂安康,也為父母子女的福樂安康!防疫爝火微光,寸進而艱難,咱們不能功敗垂成,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辛鸞一氣嗬成,有人腳步淩亂了一下,開始遲疑了。
陰影中的人圍住了毫不設防的申不亥與家丁,等待時機。
“你你不追究我們是嚒?”底下人不敢置信,還在確認。
辛鸞大聲應:“隻要你們現在回去,今日之事,我承諾絕不追究!”
“可我們憑什麼信你?!”暗處中,忽然有人嘶聲大吼。
辛鸞目光如電,一群人中迅速捉住那發聲之人:“你們必須信我!”
“我是含章太子,我言出必行,你們不信我,還想信誰?徐斌之事之前我確不知情,不然也不必各位今夜的督查倒逼,我不會追究你們就是不會追究,隻要你們現在散去回家,武道衙門不會有一人出手阻攔!”
“我們本來就沒有罪,用不著你的法外開恩!你處不處死徐斌跟我們也沒有關係,我們不要這個!”
“去。”
人群之後,鄒吾不斷地觀察著局麵,在鎖定剛才那渾水摸魚之人後,迅速地朝身側吩咐,“那個帶著綠色頭巾的!你過去,讓他閉嘴。”
辛鸞的眉頭無聲地皺緊:“那你們要什麼?”
“吃的!”有人趁機怒吼。
“用的!”另一人緊接著吼了起來。
就是現在!陰影中的人群忽然竄了出來,各自敲在申不亥一眾的腦後,然後穩穩地將他們拖住——
“病床!”
“藥方!”
“大夫!”
一時間,人們莫衷一是此起彼伏地喊了起來。
劉初六帶著一眾人緩緩地將被敲暈的人往後拖,慢慢地撤離人們的視野——
人人蒙著麵大吵大鬧,意見紛紛,辛鸞站在高處,皺著眉頭努力地分辨,卻是根本聽不清喊了個什麼,忽然不知道人群中忽然有人了一句:“解封!”
那的聲音立刻被聽到,身側人一起響應,附和起來,“對!解封!”群情在這兩個字下忽然激憤了,參差斑駁的呼喊聲頓時找到了一條心,朝著辛鸞大喊:
“解封!”
“對!我們要求渝都解封!”
眾口一詞,甚囂塵上,峭楞楞如鬼一般,眾人一時幾有排山倒海之勢!
“他們是蠢貨嗎?!”
申不亥已經指望不上了,這個養尊處優頭腦簡單的蠢貨,在這個局麵下徹底地晾在了那裏,暗處的向繇忽然著急起來:“糜衡在幹什麼?還不放煙花?!”著立刻又抓著一名親衛附耳過去——
“這不可能!”
人群前,辛鸞亢聲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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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太醫狠狠操起船槳,“砰砰”地砸在妄圖爬上船的申良弼頭上!
“死吧!都去死吧!”
“糜衡!你幹……!糜衡!”
夜裏水流湍急寒冷,船在掙紮中極速順流而下,鎮紙之辱,他還不了申不亥,還還不了他兒子嚒?!去死吧!都滾吧!渝都的所有一切都和他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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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鬥誌已然飽滿,情緒賁張,站在前麵的高聲喊道:“憑什麼?都是你下的令,憑什麼不可能?憑什麼不解封?!”
辛鸞恨了一聲,幾乎是聲嘶力竭的拒絕,“是我下的令,所以我絕不答應你們無理要求!事關徐斌,錯,我可以認!事關你們安危,態度,我可以給!但國政,我絕不會容忍你們挾眾要君,而妄言更張!”
辛鸞紅著眼睛,眼前是載舟覆舟之勢,他以高辛氏的威望孤注一擲,然而局麵還是如此的失控,眾人蜂擁著,他話到如此,他們的不滿和責任仍然在持續轟響!
“你倒行逆施,是要把我們困死在這裏!”
“憑什麼不解封!物資緊缺加劇!我們明明活不了多久!”
“我們沒病!憑什麼不讓我們走!”
“你是鳳凰!你讓自己人走了,你自己也能走就走!可我們呢,我們插翅難逃!你就是想讓我們四十萬人一起死了,給你們高辛氏做生祭!”
百姓擦撞著,衝撞著,嚼動著口舌,朝著辛鸞戟指喝罵!
“你走就走,撂挑子就可以撂,可我們能走到哪裏去!”
“除非你剪掉翅膀!永遠都飛不起來,不然我們絕不罷休!解封!解封!”
人群要瘋了。
緊接著,又是一聲尖叫!有東西從人群中飛出來,棕黃色、濕漉漉的帶血的鳥屍,一下子砸在辛鸞的腿上,炸開著滾落在地,鳥的腸子雪白的衣服上留下一片血跡——
“找死的東西!”
被辛鸞壓製住的東宮衛此時當真是怒了,兵刃“嗆啷”著盡數抽將出來,齊刷刷地衝到辛鸞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