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將來若推新政,可用齊氏、司空氏作馬前之卒,中境、北境為試驗之地,層層推進,徐徐圖之……南境兵權強盛,十一年前已有裴照之禍,墨麒麟其誌不,若欲其亂國,必要時可引而殺之,不必顧念其為孤之舊部……
“爾有大才,為政自有韜略,為兄唯一擔心隻在爾性情過於決絕,恐待人有失寬容,虛謹記,為政為民應常懷臨深淵之警惕,履薄冰之謹慎,心懷敬畏,親之愛之……
“遠聲剛毅勇武,乃安邦定國之棟梁之才,隻差心量不足,還需磨礪……
“國中無強主,亂臣必圖之。國之禍患,最忌內鬥,高辛氏宗室朝臣唯有一心,方能強國,你我骨肉兄弟,立國治國,自當做出表率、大局為重,孤之言可警策高辛氏子孫世世代代,令其手足相親,多同心,少異心,多親近,少疏離……”
“至於我兒,孤與阿蘅唯一之血脈,乃孤身後最為牽掛之人。他日爾百年之後,王位交接,不必歸還國本,唯求你這叔叔替我護他一生安寧,若無傾覆大事,允他富貴安閑、少病少災……”
“琅轍,為兄已將家將國全權托付,還請爾,萬萬善待。”
火把揮舞,厚重的宮門被撞開,辛襄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手舉遺詔,身後忽有甲士上前,破閘之水一般衝入清涼殿!
意外是此時忽然發生的。
“錚”地一聲!一道清冽的寒光劍影猛地晃過所有人的眼,清嘯龍吟嘩然閃過,眾人還沒意識到發什麼了什麼,一柄長劍忽地迎麵飛來,狠狠地斬進了最前麵的兵士!
猩紅的血噴泉一般擺動著噴湧三尺高!中招的人也是屢獲先登之功的壯士,此時狂吼一聲,宛如一株輕易碾平的野草般,瞬息間,絕命倒地!
鴉雀無聲。
所有的喊殺躁動,都在一劍下抽幹!三十餘精銳驚恐抬頭,隻見那個傳言中一直病臥在床的男人,此時身穿明黃色寢衣站在清涼殿前,披散頭發,身姿昂然!
“辛遠聲。”
煬帝喊著兒子的名字,瞳孔裏的光就像是刀子:“你要作亂嚒?”
辛襄一群人亂哄哄地從溫室殿到清涼殿鬧得這般大的動靜,辛澗當然早早被驚動了,但他身邊並沒有護衛壓陣,許是還未來得及調兵,或許是根本沒想調兵。
這一,多像去年歲末王庭宮變的那一。
寢宮燈火通明,女官和內侍不知都到了哪裏去,獨帝王一人站在地坪前,可就是這樣懸殊的人手對比,那些精銳的腹心別再拔出刀來、舉起槍來,他們的帝王隻需站在哪裏,他們就有人忍不住想屈膝跪下!
辛澗眯起眼睛,掃了他們一眼。
“都出去!你們的主子亂來,你們也跟著亂來?”他威嚴的目光落在兒子身上,沉重而凶惡地發令,“架著你們的主子,給孤滾!”
甲士已經被帝王嚇破膽了,紛紛挪步後退,有幾人退到辛遠聲身邊就要勸公子一起走,有事明日再,可是辛遠聲沒有動,他拋下烈焰槍,迎著父親的目光,大步往前走。
“爹——!”
有淚光彌漫出一片火光,辛襄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隻有手舉的玉軸的溫度。他在想,那一,先帝被逼宮溫室殿之時,也是這般的情景嚒?先帝有像父親這般鎮定嚒?有像父親這般麵對作亂還是想要高抬貴手嚒?他是不是看到了父親逼宮,還隻是以為他隻是偶一行差踏錯?他心口有什麼劇烈地攪動了起來,那種疼痛,讓他幾乎想雙膝跪地。
“爹爹,”辛遠聲手舉綾羅,嘶聲大喊:“先帝遺詔,王伯他有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