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為他們領路的人是紅竊脂的弟弟,一個叫仇英的男人,那個男人走路時一股土匪的腔調,全身都散發著彪悍又油滑的野獸感,這綿延近千裏的絕命之地危機四伏,偏偏他姿態悠然地帶他們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嘴裏還嘚吧嘚吧地個沒完,連唬帶嚇得搞得許多人都不敢妄動。
但是沃子石這種腦子清楚的,對外界稍有了解的,知道他的話不可盡信,裏麵應該是不少誇大其詞,所以這些日子他便這忙著和西南那圈親衛稱兄道弟,把收集來的消息交叉印證,挑出今日最好的行動時機。沃子石計劃得嚴密,圍著的這幾個人聽了,都忍不住地點頭,“子石這個可行,我等下去跟幾個死黨了,晚上……”
“噓——”
忽然間,沃子石抬頭,朝著五步外一顆柚木怒了怒嘴,作出口型:有人。
這幾個本就是驚弓之鳥,一時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當逃兵按照軍法可是要殺頭的!沃子石身側的男人一身石頭般的魁梧肌肉,見狀心中一橫,貓一樣無聲地站起來,無聲地拔出匕首,“嗖”地躥了出去,“出來吧你,雜種!”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是要殺人滅口的狠勁兒,那被擒住的人長得單薄,看著還不滿二十歲的樣子,被人整個猝然提了起來,手腳撲棱著,忙不迭的低切告饒:“我沒聽見,什麼都沒聽見,我不是來偷聽你們話的……”
他好像還真不是故意的,嘴裏哆嗦吐出一塊鮮紅的老鼠肉,像個貪嘴的孩想給自己打些牙祭,結果誤聽了他們的謀劃。
“別留他,他會告密,咱們不能擔這個風險。”
“對,”有人往外張望,生怕被人注意到:“殺了他,殺了他!咱們現在就跑!”
沃子石站起身來,緊鎖著眉頭,看了看他的甲衣,一臉陰霾,“你是紅字隊的?”
“……是。”那倒黴蛋哆哆嗦嗦,立刻跪下。
沃子石不管,眯著眼睛:“紅竊脂對郡尉不忠,婚前勾搭男人的事情傳得滿飛,你知道麼?”
這外飛仙般的一問,讓倒黴蛋摸不著頭腦,卻隻能鐺鐺鐺地點頭:“知,知道……”
“我們不想在這樣的女人手下效力,也不想聽她的擺布去西南,走這種老鼠成群腐臭彌漫的路,我們想回家,”沃子石居高臨下地逼近他,聲音堅毅:“兄弟,你想回家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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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心,縱然精兵良將,也是徒勞……還有出征需要吸納足夠的民兵,中間需要運輸糧食,背運器械,到了據點,還要圍住堅城,造出聲勢,必要的時候挖地道,斷水源,築工事……”徐守文思路清晰,條分縷析地跟辛鸞自己的謀劃。這原本都是他回西南要列出的條陳,反正眼下閑聊無事,他和他這些不成熟的想法。
“等等。”辛鸞忽然伸手打斷他。
“怎麼?”徐守文得興起,一時錯愕。
辛鸞皺緊眉頭:“有人。”
就像是印證他的預感一般,幽深的叢林來路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徐守文汗毛乍起,倏地站了起來,緊接著,這一代所有休整的兵士都聽到聲音站了起來,握緊隨身的刀劍!不過一息的功夫,另一道慘叫聲穿林而過,清晰地朝著眾人發出預警:“有敵襲!”
敵人來自北側!
所有人都警戒了起來,現在整條隊伍因為地形拉扯得極為下場,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叢林裏,樹幹蜿蜒,兩軍徒一遭遇,五十步之外根本無法見人!
徐守文乍然臨敵,原本靈敏的腦子一時僵住,還沒思索出個對策,南側已軍地帶卻忽然傳來一聲大喊:“跑啊!”
“現在不跑還等什麼!難不成真要為陳留王效命嚒!”
這像是個恐怖的信號,方圓五百步,兵約一千人,這群人像是忽然得到了什麼號令,隊伍頓時崩裂四散,一股腦地脫開原本陣型,向密林中鑽去!
徐守文的冷汗立刻就冒了出來,幾乎是本能地大吼:“跑什麼!拿起武器!護——”
“不要喊。”辛鸞狠狠地叩住了他的手臂,烏泱泱雜亂的潰退聲讓徐守文的喝令並不起眼,他閉著眼睛剛想:“別慌我們有白角”,可是開口的瞬間驟然想到:是了,白角已經去了,他已經沒有白角了。生死的關頭,辛鸞狠狠地將那軟弱甩開,低聲道:“我們押隊並沒有亮出明顯的身份旗幟,中程有疑兵,追兵未必認出我們!”
徐守文盲目地跟從他的指令,隻聽他斷然道:“跟著他們,他們跑,我們也跑。”
徐守文已經管不了這樣亂竄會不會闖入傳的地獄穀了,哪怕那是真的地獄也罷,中程掩護現在正好趕上仇英和紅竊脂都不再這裏,他是文臣,拳腳功夫不行,若是遇到強敵,他們招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