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看他神色不鬱,開口勸道:“少爺,別耍孩子脾氣,打仗隻是一時的,打完仗您還是要回朝的,後麵幾個王子相爭僵持不下,老爺也是為難,移王子的這份招攬就在這裏,就當時為了老爺,您辛苦一次罷。”
“他們……”司空複都不知什麼好了,“孔南心在他們還沒生出來的時候就在替先帝打江山了,他們怎麼想的啊這是……”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主人,‘戰功高於一切’那是兵將才想的,您孔先生好,沒有用,要陛下他好,陛下身邊的人他好,才算好。”
司空複覺得荒謬,根本不想聽這些明為“處事經驗”實為“歪理邪”,“王翁你知不知道,弋陽一戰多少條人命?三個時辰啊,我軍戰死八千人,將軍嫡係折損近半!可陛下呢?東境數十萬精銳在後麵絲毫未動!糧草、傷藥,哪怕是褒獎也行啊,我們什麼都沒有得到,辛鸞還知道最快過來慰問將士,到我們這兒隻有命令,通城雖然堅守,但也已成危城,這幾個王子不能幫忙就算了,還要搗亂!”
王翁臊眉耷眼地低下頭:“主人,這樣的牢騷話,您對老奴也就罷了,千萬不要出去啊,再朝廷也不是不管孔先生,南境也是一片陷落之聲,實在是朝廷和陛下都忙得抽不開身,好幾個赤炎老將軍都被請了出來,你可想……誒。”
到此,王翁也忍不住歎氣了。三年前陛下手段酷烈,先整頓丹口孔雀,後整頓赤炎舊部,順他者昌,逆他者亡,原本那些老將軍的親信部署都遭到了無情的整肅,編遣會議之後多少人落淚,陛下就為了能將大權牢牢掌握在自己和自己的兒子手裏,若不是今日老將被清洗,將還未曆練,陛下也不會……
王翁露出為難的苦相:“主人……”
“好了好了,我會找機會傳達的。”司空複發脾氣是發脾氣,但是也知道自己父親的處境,為了自己家,他就暫且捏住鼻子。
王翁頓時笑開了花,皺紋舒展,忙不迭道:“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他們不知道,神京清涼殿內日理萬機的陛下,並沒有忙著所謂的南線軍務。神京無雨,甚至連風都沒有,夏日入夜燈火點點,護城河的柳梢沒有被拂動過一下,而此時原本該在清涼殿內打扇吹冰的內侍全部譴了出去,大殿窗門緊閉,不許露出一點風聲。
“就因為我不給她封位,她便走這樣的下策?”
辛澗笑了,朝著下首,笑得好陰森,他和風細雨地繼續問:“她就不怕寡人殺了新郎,讓她再做一次未亡之人?!”
哈靈斯的額角流出汗來。
子瘦削了很多,喪子之痛讓他夜不能寐,病體纏綿,整個人不複之前的意氣風發,然這些都不能削減他的陰鷙可怕,在他聽到西旻背叛了他死去的兒子、膽大包地另嫁他人,在朝堂上幾乎是暴怒著扣押了哈靈斯,投入大獄,若非腦中還有一線理智,這丫頭怕是有再多的腦袋都活不到今日。
“樊邯……樊邯將軍現在正在前線對敵,中境能阻擊西南叛軍,全是因為他牽製了大部分兵力,陛下就算……就算再惱恨他,也不能拿自己的半壁江山開玩笑。”
哈靈斯聲音發抖,用盡全力才把話得有條理,辛澗低頭看著她,聲音更柔和了:“你以為寡人是手無餘力收拾叛軍,必須得仰仗你們?”
哈靈斯俯首:“臣不敢!”她哽咽著握緊了拳頭,幾乎是橫下一顆心地大膽:“不過陛下就算不仰仗北境閭丘,就不怕相逼之後傷了西旻之心,推著她與陳留王連成一氣嚒?丈夫殞命,西旻亦是一箭穿心,若非勢單力薄,怎會出此陣前下嫁的策略,其中為難苦楚,還請陛下……體察!”
不知哈靈斯是哪裏服了辛澗,殿內那種籠蓋四野的壓迫漸漸撤了下去,許久,上首的子問。
“阿隆呢?”
哈靈斯的叩地的頭顱微微一抬。
辛澗像是突然間老了,疲憊了,他嘶啞道:“把我兒阿隆帶回來,此事,寡人可以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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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有陰謀!”
神京城內,辛和府上,“辛移行動詭秘,許多事情我問他,他也不叫我知道,並且你聽了沒,他近日與司空府來往甚是親密,司空家最受寵的兒子就在前線,乃孔南心的隨軍,他這般安排,一定是沒有好意!”
“三王子,稍安勿躁。”府上軍師安撫道,“丹口孔雀遠在邊,爭取不到便也就算了,您忘了嚒?您還有從從啊,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辛和眼睛一亮:“是了,從從年輕,實力又,容易擺弄,丹口孔雀實力大,心眼多,陛下早忌憚其尾大不掉,在前線算什麼?誰能讓陛下順眼,討他的歡心才是正事!”
想到此,便是辛和都覺得自己聰明,看事極為老道通透,不免得意地笑了起來:“罷,那本王子,知道該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