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等而圍之,如何能圍?不大的兵力優勢還能取勝方可見指揮者的功力,從從他的確是優秀的將軍,可他遇錯了對手,鄒吾看他宛如俯視,長短性格看得分分明明,他此生雖不敢稱每戰必勝,但是失算的時候,實在無多。
挨挨擠擠的圍攏陣勢閃開一個缺口,平陵與沅岸,計漳與陶老,同時抬臂,長刀指怒吼:“長弓手——”
“射!”
箭矢挾火,飛亂如瀑!
“三。”
鄒吾環胸撐著下巴,燭火下沉默地看著戰略圖上變幻的局勢:“隻要大家能堅持住頭三,等中境軍隨身糧餉一盡,我軍可定勝局。”
一場大仗往往會拖延幾個月半年甚至一年,但是往往定勝負隻在幾幾夜之間。
嗤嗤啷啷,三激戰,十八對峙……
鄰近的縣一連一個月炊煙不斷,太足的蒸汽使得房梁上多年的塵埃也凝結著落下,女人們蒸饅頭,熱幹菜,從早幹到晚上,一個縣供出一萬人的軍需補給,女人們幹得咳嗽連連,圍裙滿是火洞,甚至有些睡倒在灶台,袖子燎著了火也不知道。
九月四日,辛澗聞聽前線戰局焦灼,立刻於東境就近調兵八萬生力軍支援,且傳令提拔從從為兵馬元帥,凡從戰中境者升爵一級,以資勉勵。
九月七日,胡十三奉辛鸞之命,沿合川北上截擊東境援軍,然而中境地形不比南境,他隻困得援軍兩萬人,其餘六萬仍然奮力衝出重圍。
是時領兵主帥乃岑陸之子岑鞍,乃蔡將軍舊友,聞蔡將軍殉國,悲憤之下連衝敵陣,中境正值各軍陷陣無法抽身之時,不想竟真讓他一路橫衝,就要於寬甸彙合!
九月十日深夜,鄒吾得到斥候消息後不顧眾人阻攔,提劍上馬就要親自帶隊壓平騷動,他太清楚局麵了,岑鞍這一支軍隊就像是牛的尾巴,如果沒法抓住任由他們橫衝直撞,整個戰略布局都會被整個衝散,現在的大好陣地也有重新丟失的危險!
可他的胯下白馬還沒衝出營陣,前線再傳訊息:從從親手斬殺岑鞍,脅六萬生力精銳與八千殘部,屈膝投降。
長風沙土,皓月當空。
鄒吾與眾將聽得此報,一時間,無所適從,麵麵相覷:東境由通城大舉東渡十餘萬人,各個堪稱精銳之師,可沒有忠誠的隊伍,他們到底是什麼?
至此,辛澗、辛和、整個東境朝廷給予厚望的從從,無數朝臣廢丹口孔雀而保舉的從從,在被圍困的區區第九後,幹幹脆脆地投降了,辛澗及時送來的一紙任命,讓他轉手在辛鸞處賣出最高的價錢。
辛澗自食苦果的一終於來了。
第十八,北線夫諸多次組織反衝鋒,隻可惜永澤弄水,西南軍半渡而擊,便可全力鎮壓,南線飛魚待援無望,幾次多路突圍,然而西南軍亦是無日無夜,為鎖住戰線,咬鋼嚼鐵。
鮮血如繩索,迸射出,抽打地麵。
飛魚部,夫諸部彈盡糧絕後仍寧死不屈,英勇反抗,第十九日,從從主動出麵勸夫諸飛魚投降,對中境仍有十餘萬將士們宣稱,丹口孔雀孔南心早在他上任之前,就已經被辛澗秘密處死。
男兒到死心似鐵,那一,飛魚部和夫諸部發起了最後的衝擊,鋼鐵之軀,陷陣之誌,每個人的臉上的血跡淚痕皆未幹,各個懷抱著有死無生之心,向西南軍發起了衝刺。然,他們的敵手也沒有人懈怠,困乏之兵,無法對驍勇之士,結局沒有意外,中境軍,慘敗。
二十日,兒郎們喘著氣奄奄一息地坐在原地,主將們麵如死灰,再無英風銳氣,一動不動地看著包圍圈外仍然嚴陣以待的西南軍,心,也如死灰。
二十三日,昭帝聞聽包中境軍情狀,良久,沉聲道:“不必他們投降了,直接俘虜罷。”
中境一役,西南軍四十三萬對三十萬,殲敵十二萬,俘虜十八萬,已方損傷不足兩萬人,大獲全勝,堪稱戰史奇觀。
燹骨成丘,溢血江河,辛澗於朝堂上狂怒不止,可惜,大勢已去。
衍二十年九月三十日,三川郡各城池主政管投降,十月七日,碭郡張氏投降,這充滿震撼力的中境戰爭,從九月定輸贏,遷延到十月十一月甚至入冬,其後諸事繁多按下不論,鄒吾至此揚名立萬,以此役居昭帝功臣榜首,冊封衍八百年唯一一位異姓王:武烈王,昭帝至此基本上定鼎下,下歸一,不過時日而已。
衍二十年,十月十五日。
辛鸞白馬輕裘,策馬來領通城。
是時中境大部隊還被困在包圍圈裏,因人數眾多不方便轉移,辛鸞隻供他們吃飯棉服,而被夫諸留在弋陽一線的五萬人馬,在寬甸血戰之後非常識時務地不戰而降,沃子石親自率隊,簇擁主君進通城納印受降,敗軍將領灰頭土臉在前引路,一壁著那些他自己聽著都違心的吉祥話。
中境通都,建築極美。
層台堅固宏偉,木榭高挑纖秀,辛鸞羽衣繡凰,踩著那剔透理石,走進那高堂隧宇,不想一個轉角,恒貞廷內,臣僚們竟齊聚垂頭,瑟瑟發抖地跪迎他這個中境新主人。
二十歲的辛鸞顯然沒料到還有這個陣仗,他原本隻是來通都看看,若真有心想見各級官員,他至少也會帶著自己的班底和鄒吾一起來,他提步,正想上前些什麼,忽然恒貞廷外傳來一片喊打喊殺,是反對西帝進通城的聲浪!辛鸞止步,很是警覺:“還有叛軍?”
這就是疑心詐降了。
那一直跟在他身側的降將趕緊誠惶誠恐地解釋:“不不不陛下,那不是叛軍!”
辛鸞目光如電,逼問道:“那是誰?”
那降將遲疑片刻,難以啟齒道:“陛下……是通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