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夏彌醒來,揉著沉重的腦袋,隻覺得渾身酸痛,但翻了個身,卻看見瓊沉睡在她身邊。他裸著上半身,肌肉線條緊繃的胳膊搭在厚厚的被子外。
厚厚的被子?
夏彌環顧四周,才想起他們在情人酒店的氣囊房。
她和瓊做了。
而且是不可逆轉的陸生交尾。
夏彌抱著頭,整個人都要崩潰了。皮膚下每一寸神經都酥麻地拉扯,在告訴她,她做了什麼蠢事。好在瓊年紀輕,睡眠很沉,連她下床都沒弄醒他。他隻是在睡夢中,甜膩而慵懶地:“夏彌姑姑……”
夏彌屏住呼吸,偷偷把衣服穿好,躡手躡腳地離開房間,一口氣衝到酒店外。
四後的清晨,禁衛訓練場中,兩百六十四名精英組成的強悍之師以陸生態穿著黑金鎧甲,從頭到尾腳都被金屬包裹。站在隊伍最前方的赤月帝王穿著簡易黑色軍裝,一綹銀色碎發初雪般落在瘦削的臉側。他手中捧著一團金色的熒光,那團光在他的操控下移動、變幻:當他伸出食指,指向右邊,金光便朝右張開翅膀,同時,麵前的軍隊也跟著往右上方衝刺;當他把手指握成拳,那團光回到他手的上方,軍隊便在01秒內回歸原位,仿佛什麼都未發生;當他打了個響指,金光在上方呈禮花狀爆炸,後排邪能師扔出深邃炸彈,在水裏爆出轟隆聲……
雖然知道蘇釋耶熱衷於親自練兵,這時候不該去打擾他,但艾澤知道他已經練了一個通宵,這樣下去根本沒個頭,隻能硬著頭皮,遊過去對他行禮:“蘇釋耶陛下。”
“嗯。”蘇釋耶注意力不離軍隊。
“現在您和蘇伊大神使結婚了,我們要不要考慮聯絡光海政府,再一起公開這個喜訊……”
蘇釋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繼續指揮了兩個動作,才波瀾不驚地:“不用。”
“可是,這是很大的事,如果一直瞞著……”
“我不還沒死麼,你急什麼?”蘇釋耶感到有些掃興,回頭瞥了艾澤一眼,令艾澤禁不住渾身一顫,有看見金色極冰的錯覺。
艾澤立刻畢恭畢敬地低下頭,不敢造次。
蘇釋耶收起了手中的邪能光,一個眨眼便消失在艾澤麵前。
半個時後,艾澤才趕回無盡宮,果然在長廊裏找到了蘇釋耶,跟屁蟲似的黏在他身後,卻一直不話。蘇釋耶走了一截,停下來,平靜地回頭看著他,眼中卻盡是不耐煩:“你還有什麼事?”
“陛下,我總覺得蘇伊大神使很奇怪……”艾澤低著頭,不敢看他,語氣卻很堅定。
“我沒覺得她有什麼奇怪的。”
“不是,陛下,我是真覺得很奇怪。”艾澤抬頭急切道,“據我所知,大神使以前一直熱衷於事業,在思想觀念上比很多男性都強勢。但最近她研究做得也不多了,每都早早下班,在無盡宮等您回去,像個全職主婦一樣柔弱,就覺得挺怪的……”
艾澤沒敢出實話:奇怪的人是陛下。為什麼娶了自己愛的女人,卻對她如此冷淡?這種失衡的關係之下,好像藏著很大的秘密。
蘇釋耶冷笑一聲:“你覺得你很了解她?”
艾澤愣了愣,再次低下頭,氣勢弱了很多:“不、不是屬下了解她,是因為她現在……唉,沒什麼……對不起,是屬下多言了。”
隨後,艾澤轉身離開了無盡宮。蘇釋耶徐徐遊到陽台上。俯瞰此處的巴曼薄亞夜景,他意識到從龍城遷都至此,馬上要到三百七十二年了。
成立深淵帝國後,他們僅用了五十多年時間,就把龍城建設得逼近光海一線城市水準,又開發了各式深淵能源技術。隨後,他們發現了這片深海平原。
此處原本沒有日光,沒有月色,隻有星點般的深海生物熒光,把它烘托成了萬米水下的宇宙。是他和誓死追隨的下屬一同建造了“巴曼薄亞”。
“就在這裏。深淵帝國的首都,巴曼薄亞。”當年他在同一個位置,對著貧瘠之地如此道。
這近四百年時光過得真快,看看不遠處建立在高山上的宏大建築,好像它昨都還是一片荒蕪的海溝峭壁,還被大量白色海葵、毛毯般的細菌墊侵蝕著。但是現在,這裏已經儀器般被修建得越來越精密了。
此處是帝國的中心地帶,也是深淵四十億年來文明的最高點。
一個鼎盛文明的建立,不過是宇宙的一個刹那。
時光與空間交錯紛雜,在他的腦海中編織著密密的細網。
放眼之處,全是灰燼與繁華。
沒有梵梨的人生,似乎也沒什麼不好。沒有人再強行給他加上道德枷鎖,他可以想怎麼打下就怎麼打,想過什麼生活就怎麼過。而且,對她如果隻有責任沒有愛,他也不用去操心怎麼讓她活下去的方法,也就不用再次麵對她的失望與二人的決裂。
可是現在,隻要想到她七百歲生日沒幾年了,他就會感到害怕。
初次帶著兩千人軍隊與八千名深淵族交戰時,他都不知道“害怕”一詞怎麼寫。
不過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樓下響起:“啊,哥哥,你也起來了?”
蘇釋耶低下頭,看到了在庭院中徘徊的梵梨。
她抬起頭,笑容甜美,一頭卷發就好像深海裏盛開的薔薇。
她就是如此有感染力的人,隻是隨意一笑,就讓他的心都變暖了很多。然後,蘇釋耶朝她揮揮手:“早。”
梵梨心情很好,沒怎麼多想,就衝到了陽台前。原本位置有些太高了,她迅速調整了一下遊動高度,剛好與他平行對視:“一大早就能看到你,真的心情超好哦。”
蘇釋耶淺淺笑著:“你擋著我的視線了。”
“啊……”梵梨有些尷尬地讓到一邊,“對不起嘛。”
“10月4日我要去一趟風歌之脊,你做一下準備,跟我一起去。”
“過去訪問?看樣子是好消息。”
“嗯。”
梵梨有些開心地握緊雙拳,但與他目光交接的刹那,整個人都深陷在了他藏也藏不住的溫柔中,因此,腹部的疼痛也就不再那麼折磨人了。
可她表情剛放鬆一些,蘇釋耶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白得跟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