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裏還有各色各樣的巨型海葵,有的長得像向日葵,有的像泥金九連環,有的像螃蟹,但裏麵都裝著一些新生的海葵族卵和寶寶,自帶在海葵裏蹭來蹭去的性。
“我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都喜歡把孩子丟給我和老太婆養。”尤燦把一個從海葵裏爬出來的寶寶又重新塞進去,“我家老太婆走了以後,我可就忙得不得了了。”
梵梨看了一眼電視機櫃上的黑白照,那是一位老年女性的照片,相貌和尤燦有八分相似,下麵寫了她的名字“尤波”。梵梨指了指照片:“這就是你太太吧?”
“對。已經走了一百多年,她也算高齡了。”
“一百多年?”蘇釋耶來了興致,“她比你大一百多歲?”
“是的,星海哥。”
梵梨趕緊從背後拍了蘇釋耶一下,讓他不要再了。蘇釋耶卻無動於衷,“真時髦,對海洋族來,能接受這麼大的年齡差,是真的時髦。”
“咳,是啊。是需要勇氣啊,想當年我在學校不也喜歡蘿莉,但後來發現,還是年紀大的女人比較靠譜呀。當年我回老家的時候,我老婆差點就被我的同齡男生搶走。還好我把她搶回來了。我們倆夫妻生活很圓滿,可惜就是她走太早了。”尤燦望著亡妻的照片,長歎了一聲。
“那也是因為你們家人壽命都長,能活到五百歲的普通海葵族男性都是很健康的。”蘇釋耶道。
“也不是這樣,我媽不就走得挺早的,我大學畢業以後她就走了。”
“嗯……”蘇釋耶摸了摸下巴,耐人尋味地笑了起來,“沒事,男人活得久就好了。”
梵梨又戳了一下他的後腰,他才回頭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幹擾自己找樂子。後來尤燦進廚房拿食物,梵梨開起隔音術:“你別亂問問題呀,你知道他老婆是誰嗎?”
“梨梨,我好歹也在光海生活了兩百多年。”
“你知道?”
“當然知道,姓都一樣。”
醜魚有神奇的變性功能,而且雌魚在族群裏有絕對話語權,因此海葵族都喜歡搞女性崇拜。一對醜魚夫妻中,若妻子早逝,丈夫就會變成雌魚來頂替妻子的位置,他們的兒子就會來把變過性的爸爸娶了。其混亂程度,最狗血的泰劇編劇見了,都會感慨自己想象力匱乏。
再看了一眼尤燦的老婆“尤波”,梵梨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總之,尊重別人的文化,不好奇不偏見不打聽。”
“你,為什麼尤燦沒有變性?”蘇釋耶還是很好奇。
“因為那時候他已經老到不能再變了。”梵梨投以他一個狐疑的眼神,“……怎麼感覺你挺期待他變性的?”
“很有趣,不是麼。”
“哪裏有趣了!”梵梨戳了戳他的腹部,“你這一肚子壞水,真是的。”
接著,梵梨找人聯絡到了紅月海出海登記局,讓他們為他們倆開了特殊通道,從利爾市上方的海域出海。
第一縷陽光透過空氣灑落在他們肩上,為他們的發梢披上了晶瑩的金色頭紗。雖然幹燥讓人感到不適,但這確實是久違的感受。蘇釋耶抬頭看了看空,聚集大量光線,瞳孔因為無限變細。他眨了眨眼睛,很快適應了這麼強烈的光線。反倒是梵梨,一直眯著眼,即便戴上早就準備好的眼鏡,也還是有點受不了這麼強的光。看蘇釋耶視力自動調整成適應陸地上的狀態,不由產生羨慕之情:“捕獵族是真好啊……”
蘇釋耶把頭發全部撥到腦後,完整露出漂亮的臉蛋,沒有話。
深海固然神秘而美麗,無陽光的生態係統、邪能之力的源頭固然很強,但這種沐浴在陽光中的感受,黑暗之都再偉大的文明也無法取代。
“四百多年了,一直生活在最深的海底。”蘇釋耶笑得意味不明,“我居然還有重見陽光的一日。”
“哥哥……”梵梨愧疚得不得了,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以後隻要你想出來,我都會陪你的。”
“你還記得麼,你以為自己是人類時,曾經逃到海麵。”
“當然記得啦。”
“我現在的感受,應該和你那時候差不多吧。”
他得梵梨更加愧疚了。梵梨:“要不,我們在海麵多轉轉?”
“嗯。”
蘇釋耶伸手,看了看手心被照得發光的清澈海水,而後順著海水一路眺望到遠處的紅樹林,便拉著梵梨,朝那邊遊去。他用的是他的普通速度,但梵梨就像坐了一場雲霄飛車,嚇得手腳並用吊住他的脖子。
遊吧!海裏欲乘風破浪的初心,
為發梢戴上海藻編織的花束;
遊吧!雲中影召來靈魂的寧靜,
哪怕生命如薤露任晨風擺布。
遊吧!遠離無盡城的明燈精靈,
去紅樹林尋找離巢穴的仙妖;
遊吧!信翁疾馳撕裂之影,
戀人的凝視是世間最美魔藥。
遊吧遊吧!沐浴珊瑚林間星光,
洗盡耀光時代灰燼血的陰暗;
忘卻藍色視域裏的秩序與無常,
大地的淚水將抹去深紅災難。
流星在無盡海空縫製雪色紋理,
渲染寫著琉璃色幻想的周遭;
今夜回憶是長夜中救贖的洗禮,
銘刻與我的神在地間擁抱。
紅樹林中,猩紅色的紅鹮行走在水邊,捕捉著含有紅色物質的蝦和貝殼。從遠處眺望,一如大紅花開滿了盤根錯節的潮間帶森林。陽光穿過枝葉和潮濕的空氣,在沼澤地、海草層、瘤狀樹根上,留下流動的金斑。樹根周圍的淺水清澈見底,裏麵灌滿了魚苗,它們成年後都會遊向珊瑚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