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我和哥哥的命?(1 / 1)

31.我和哥哥的命

◎文/佚名

小的時候,我與大我一歲的哥哥一同住在鄉下的一個小村子裏,就因為哥哥大我一歲,所以哥哥便永遠是哥哥。因為是哥哥,自小他就懂得讓我這個弟弟,有好多的活兒,他都搶著去幹;有好吃的東西,像桃子啦、甘蔗啦……他都留給我吃。

1970年夏,我們一塊兒到村裏的小學堂讀書。我們都很勤奮,成績也很好,一直都是班裏數一數二的尖子生。

初中畢業後,我和哥哥一同考上了離家四十多裏的城裏的重點高中。可是,哥哥卻堅持要上離家不過十裏路的一所普通鎮辦高中。我問為什麼?他說他怕與城裏的人相處不慣,他還說:“你性格比我開朗,你去吧!”

我帶著幾分惋惜和不解,獨自進了縣城就讀。於是,我們這對形影不離的好哥倆就這樣分開了。

上高中後,每逢星期天或節假日我們兄弟倆相逢,我就向哥哥興高采烈地報告我的好成績,那手舞足蹈的樣子,明顯帶著幾分驕傲和炫耀。哥哥總是激動地聽著,高興地給我鼓勁說:“繼續加油!”

但是,當我偶爾問起他在校的成績時,他卻搖著頭不太在乎地說:“一般。”

我猜想,哥哥的成績一定是遠遠地落在我背後。因為,我發現他每到星期六下午便騎著那輛破自行車趕回家料理家裏的責任田,直到星期一的淩晨才返回學校。這能不耽誤學習嗎?

1982年夏高考結束後,我興奮地捧回了大學錄取通知書,而哥哥卻懊喪地宣布自己名落孫山。多可惜呀!我勸他繼續補習,以待來年再考。他卻喪失了信心,搖頭苦笑著說:“再考三年也考不上,再說家裏……算了!”

望著哥哥痛苦的身影,我忍不住為他悲歎起來:“唉,哥哥的命真不好!”

我去大學讀書的那天,哥哥一直默默地將我送到十幾裏外的班車站。班車徐徐開動了,哥哥忽然跑上來透過車窗玻璃看著我,似乎要叮囑我什麼,但卻沒有開口。這時,我看見他終於忍不住哭了。我鼻子一酸,也哭了,一半為我們兄弟分別難過,一半為哥哥傷心。望著哥哥那越來越小、越來越顯得孤單的身影,我不禁又可憐起他來:“唉,都怪他命不好,沒有考上大學。”

後來,我從母親的口中得知,父親早就有了心髒病,母親貧血,哥哥為了照顧家,那年才放棄了上重點高中的機會。

我上大學後不久,父母因病成了半個勞力,隻大我一歲的哥哥便長兄如父般地挑起了家庭的擔子。他每天起早摸黑地幹在田裏,拚命地幹活賺錢給父母看病、供我念書,此時我才意識到:若是哥哥真的也考上大學,就憑我們這樣貧困的家庭條件,那也隻能是一個也念不成大學。

上大學第一次放假回家,看到累得瘦猴一般的哥哥,我很內疚,也很感激。可是,時間一長,我便沒有了這種感覺,反而想,這都是命,這隻能怪哥哥的命不好。若當初考進大學的不是我,而是哥哥,那麼,現在在家受苦供人讀書的就是我了。

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在省作協工作。又過了幾年後,我與大學時的一位漂亮又溫柔體貼的女同學結婚了。我們誌同道合、恩恩愛愛、相敬如賓。而哥哥早已過了結婚的年齡,至今連一個農村姑娘都沒說過,看來,哥哥的命的確不好,如果當初考取大學的人是他,那現在被愛情遺棄的人就是我了!

去年五月間,我回鄉下老家去探親。為了給一個朋友正讀初中的兒子找一本複習資料,我私自打開了我與哥哥小時候合用的,現在放在家裏由哥哥保管的舊書箱。書箱裏,一摞摞的舊書擺得整整齊齊,箱子的角上,放著一疊哥哥念高中時得的獎狀、三好學生證書等物。我好奇地看著。忽然,一張薄紙緊緊地牽住了我的視線,我變得目瞪口呆,腦袋嗡嗡亂叫起來,內疚、慚愧、感激與激動在心中交彙成巨大的洪流,海潮般地衝毀了多年以來一直築在我心中的自信與自豪的堤壩。我終於忍不住感動地哭了。

我用顫抖的雙手如捧珍寶一般捧著那張壓著鋼印、蓋著鮮紅印章的薄紙,雖已收藏多年,但在我看來那印章依然鮮紅奪目。

那是哥哥的一張“大學錄取通知書”,錄取他的是一所很有名氣的大學。錄取時間居然與我大學通知單上的時間是同年同月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