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墨琉槿大大方方的上了馬。
頭一回載外人的白駒立即躁動起來,開始擺尾踏蹄,發出陣陣不滿嘶鳴。
“照夜。”
卓策高喝一聲,撫著馬脖子輕拍幾下。
馬首甩了甩,雪白的長鬃毛隨之飛舞,片刻後,終是聽話低垂,黑曜石般的眼珠竟流露出幾分委屈來。
她瞧著新奇,遲疑道:“白龍駒?”
“你懂馬?”他微訝挑眉。
見過照夜的人,皆知這是匹極品良駒,但能真正叫出名的,全京城也沒幾個。
“源於西域,傳聞日行千裏,毛發在夜間呈銀白色,性情暴烈,可隻要認了主,將非常溫順且忠誠。”她侃侃道來,言語間透著對此馬由衷的欣賞,“曾有幸見過一次,不過,遠遠沒有這匹漂亮。”
“那是當然,放眼整個北鄴,純種白龍駒本就屈指可數,而能稱得上‘玉獅子’美名的,唯有照夜。”提起愛駒,他難掩自豪,“當年我親自去邊塞領回它時,才四歲而已,一晃七八年過去,依然獨占鼇頭。”
白駒打了個響鼻,仿佛在呼應主人的話。
她靜靜聽著,眸底漾起淺淺笑意。
這番交談,融洽了氛圍,連帶著被迫共騎的不快亦減少許多,他利落的策動韁繩,往城南奔去。
酉時末,燭光自家家戶戶瀉出,昏黃且朦朧。
照夜輕盈的穿梭於大街小巷,夜幕下,鬃毛果真泛起了淡淡銀色,如流動的星河般奪目。
馬鞍十分舒適,容納兩人不成問題,可畢竟就這麼大點地兒,難免有所觸碰,尤其是此等稍顯親昵的坐姿。
她倒未忸怩,似乎由於手傷的緣故,當真使不上勁兒,隨著顛簸,纖細後背總時不時後仰,靠向男人寬厚的胸膛。
秉著君子原則,發覺這一情形後,他努力伸長臂膀、挺直脊背,盡量拉遠了距離。
後半段路平整些,前方之人沒再晃動。
夜風呼呼作響,驀地,一道歎息及模糊不清的咕噥傳入他耳中。
“……唉,呆子。”
奇怪凝神,卻無下文,仿佛這聲呢喃隻是錯覺。
他沒多在意,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打過招呼後,便折身離去了。
墨琉槿站在巷口,目送著那道背影漸漸化作黑點,方推開大門。
這是一處極為簡單的住宅,甚至沒有落鎖的必要。
庭院空蕩蕩,不見雞鴨,未栽花草樹木。
左側為兩間相連的廂房,她跨進屋子,一室的黑暗。
拈著火折子抬指一彈,火光在半空中劃過,準確掠向角落的燭台,繞著撚子舔了兩圈後,穩穩立於桌角。
與此同時,燭火幽幽燃起,照亮了四周。
木床、花鳥屏風、一對圓幾外加小凳……中規中矩,相當符合小有作為的孤女身份。
其實在她眼裏,此處與曲台宮的殿宇並無區別。
簡陋也好,奢華也罷,反正孑然一人。
“咕咕。”
一隻灰色的鴿子落至窗台,撲騰著收起羽翅。
她取出封蠟撚開,閱完密信,沉吟半晌,挑了幾條模棱兩可的訊息寫上,重新塞進銅環。